“搬什么？”

方尧蹙眉思索，“能搬什么呢？这么看来，他应该知道什么。可他为什么要改口？说明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搬尸体？搬粮食？搬金银？”

赵六一边喝汤一边揣测。王五没说话，他只是看了看赵六碗里的肉，又看了看自己的，他这块肉几乎占了半碗，说是一碗炖肉都不为过。吃着丁月娥给他开的小灶，王五不由转头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愣怔了许久。韩屠夫在搬什么，这不好猜测，但可以猜到的是，刘连几人肯定有问题。方尧感觉，如果带着刘连一起，能得知上头村人的下落。翌日，众人朝着白岗镇方向而去，走着走着，刘连就凑到了袁素娘身旁。“你说别人逃荒都是邋里邋遢的，你的头发怎么还是黑亮黑亮的？”

刘连嬉笑道。袁素娘瞥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呀。”

刘连嬉皮笑脸，“我还想问你，你怎么突然就好了？”

“赵六治好的。”

袁素娘随意答了一句。她想着应付两句，刘连就该走开了，却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刘连又朝她凑了凑，“你瞧瞧，赵六是个瞎子，那个大胡子是个瘸子，你不如跟了我，等到了白岗镇，我想办法让你们母女安顿下来……”他一边说，一边在袁素娘腰上摸了一把。好在她穿着好几层厚衣裳，不然非得把她恶心死。她侧身躲过，皱着眉头道：“滚远点！”

“那么凶干吗？”

刘连依旧笑嘻嘻的，“我跟你说，我知道有个铺子卖香澡豆，洗完了身上香香的滑滑的……”袁素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劝你赶紧闭嘴，不然当心我不客气！”

“哟哟哟，瞧这凶巴巴的小模样，怪招人喜欢呢。等进了白岗镇，我带你去吃好的，面条，馒头，怎么样？是不是好久没吃了？一听到就馋得慌吧？”

刘连的脸皮是真厚，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确实馋，劲道的面条，热乎乎的馒头，袁素娘只是听听这名字就险些流出口水来，她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刘连更来劲了，“想吃吧？你跟了我，馒头面条管够！”

袁素娘眼珠一转，低声问道：“白岗镇的东西贵不贵？”

“贵！从前一文两个馒头，现在十文一个，你说贵不贵？”

刘连说着说着又想伸手，却见走在前面的方尧忽然转头过来，他缩回手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低声道，“白岗镇可不让灾民住，顶多让人进去买点东西，可你要跟了我就不一样了，我有熟人，能想办法让你住下。”

袁素娘接着他的话头道：“你怎么那么厉害？”

“那可不？我是谁啊，他们一般人比不上！”

刘连被她夸飘了，“整个上头村都没人过得比我滋润！”

袁素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婆家人怎么样了？那帮杀千刀的，丢下我也就算了，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都丢下了！”

“他们，肯定没好日子过！”

刘连信誓旦旦说道，“你放心好了，你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就不一样了。”

“那他们往哪去了你知道吗？”

袁素娘心想着，绝不能跟他们去同一个地方，不然说不准还得被道德绑架。刘连却嗤笑了一声，“怎么，你该不会还想追上他们吧？方家老三不是都死了吗？你跟着我不就挺好的吗？”

“我考虑考虑吧。”

袁素娘嘟哝道，“我还没想好要嫁人呢，毕竟我这是给孩子找爹，总得谨慎些。”

她这么一说，刘连自动闭嘴了，他可没想要给人当爹，也没想娶她。袁素娘悄悄瞥了眼加快脚步的刘连，唇角微微扬起。小样，还治不了你了！远远看到白岗镇大门的时候，众人决定要歇歇脚，顺便烧些热水喝。袁素娘端着碗热水走到方尧身旁坐下，用手肘碰了碰他，“大哥，我听那个大刘子说，白岗镇不让灾民停留。”

方尧瞥了眼远处，压了压声音，“我没打算留在这里，你打算住下？”

“我还没想好，这里距离狼牙山没多远，收成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肯定不适宜居住。再说，我身上没什么钱，听说里面东西卖得可贵了。”

袁素娘说完，又试探道，“大哥，你打算继续去找方家的人吗？”

方尧想了想，“找，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他们揪出来！”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人误会他和方家有仇。这么一来，袁素娘就更加坚定了她最初的推测。她点了点头，“那成，我再想想，等进了城再说。”

她说完便走，方尧停了停，朝王五走了过去，“刚听二妹说，刘连好像很清楚白岗镇的情况，这么说来，他应该不是在逃荒。”

王五拧眉想了一阵，“之前我就觉得他可疑，要不是觉得从他那里能打听到消息，早就把他甩开了。不过我觉得，你想问的事，让二妹去问他，说不准能问出些什么来。”

方尧沉默了好一阵，“不能让她知道。”

“你就编个借口呗。要不就说，是有人托你找方家的人……”王五的提议其实不错，但方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义正词严道：“别再提这事，那个刘连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让二妹跟他多有接触。”

王五愣住了，愣着愣着嘴角咧了开，“大哥，你怎么这么护着她？该不会……”“瞎说！”

方尧白了他一眼，“我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也没说这话，你急什么啊？”

“你就是这个意思！”

方尧冲他瞪眼。两人正吵着，丁月娥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递给王五之后道：“别吵，快喝水。”

王五当下闭了嘴，但却偷偷抿唇笑了。表面上丁月娥递来的是一碗水，但连带着塞到他手里的，还有两根干肉。这摆明是又给他开小灶。他不敢多想，只把丁月娥这种特别的关照当成感激，就算是夜深人静时候胡思乱想，也总是被他隐隐作痛的腿打破美梦。大概是又要变天了，他那两条已经不存在的腿竟然总是隐隐作痛。天，阴沉沉的，好像是要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