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柔没接烧饼，只是着急地比了几个手势，然后蹲在地上写了个“刀”字。袁素娘本来就看不懂她自创的手语，这下就更加云山雾罩了，“胡子？刀？什么意思？”

雅柔急了，赶紧把地上的字擦掉，然后又比划了一阵。“胡子？大？大胡子？”

“掐脖子？他杀人了？”

“不是啊？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他？”

当两人比划了好一阵，袁素娘终于猜中了关键，雅柔会写的字不多，只能用刀来表示危险。袁素娘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你说有人要杀他？”

雅柔只是一个劲点头，她说不出来，她听到那两人套话，听到他们说怀疑大胡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听到他们说，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听到他们说，先杀了再说……可是这些，她都说不出来。但是，只这一句“有人要杀他”，已经足够触动袁素娘。她对他有怨有气，但就这一句，让她忽然之间把这些都抛在了脑后。袁素娘顾不得想太多，急忙转头四望，发现方小满好像不在。“雅柔，小满呢？”

她焦急问道。雅柔急忙四下张望，面露惊愕摇头。袁素娘想都没想，赶忙拽着她朝王五赵六那边跑去，然后匆匆叮嘱道：“五哥六哥，你们看好孩子们，千万别让她们离开你们的视线！”

赵六还想打趣一句：“她们就是坐我对面都看不见啊……”可他的话袁素娘根本就没理会，而是直接跑去把莫莫梵梵和丁月娥全都拽了过来，然后扑到方苏氏身旁，急声问道：“他们要去哪里？城外什么村？”

方苏氏显然被她吓了一跳，心里总觉得这声音挺熟，却又觉得语气不像。袁素娘急了，“快告诉我！”

“十、十里庄……”方苏氏被这悍妇吓了一跳。袁素娘再不搭理她，直接道：“月娥你帮我看着，别让她们乱跑！”

她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就拽着雅柔便跑。她得去找方尧，她不能让人杀了他！路上，她便找人问了十里庄的方向，然后带着雅柔一路出城，直奔十里庄而去。两人一路连跑带走，累得气喘吁吁，渴了，袁素娘就从路旁抓把雪，饿了，也是一把雪。雪块放在嘴里，拔凉拔凉的，袁素娘一个劲呵气，忽然，雅柔递了一大半烧饼过来。“不用不用，我不饿……”袁素娘看着她，莫名有些感动。雅柔只是浅笑着看着她。“好了好了，我吃一小口，剩下的你吃。”

袁素娘掰了一小块。匆匆吃了一口，两人继续赶路。距离上一次下雪已经有些日子了，才出城时候还有些车辙脚印，越往前走，脚印越少。有那么一些，好像是新鲜的。循着这些脚印，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两人又走了一阵，雅柔忽然拽住她，指了指前面，在雪地里写了个“人”字。“你听到动静了？”

袁素娘压低的声音中尽是惊诧。她还没看见人影呢，雅柔就听见了，这丫头是顺风耳吧？雅柔点点头，又是一番比划。头顶有揪揪，被人掐脖子，意思是方小满就被这帮人抓着？两人一边讨论，一边继续向前，忽然，雅柔又拽了拽她，神色凝重起来。看了她的手势，再看看前面那几个人的背影，袁素娘意识到，这些人可能快要追上方尧了。“你躲好！”

她叮嘱了一句，加紧了脚步。果不其然，前面有五六个男子，其中一个正扛着个像孩子的，再往前，她隐隐看到了方尧和张三的背影。袁素娘赶忙加快脚步，一边跑，一边冲着前面喊：“李二狗！你给我站住！”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回了头，方尧也看见了远远跟着的那几人，只是那几人的衣着像是村民，方尧并未多想。“李二狗……呵呵呵！”

张三发出了嘲讽的笑声。方尧却是一脸严肃，虽然看不清是谁在喊，但他总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一路跟着方尧的几人似乎慌了一瞬，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他们朝着方尧的方向加紧了脚步。据说方尧狡诈，千余人埋伏，都没将他那几十人的小队歼灭，让他逃掉了，所以黄骏的意思是，只要看到有些像的，先下手为强，反正只要拿脑袋就能去换赏金。见他们加紧脚步，袁素娘又喊了一声：“李二狗！你他娘的又偷老娘的钱去会相好！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回，她跑近了些，方尧看清了，也听清了。“大哥，那不是二妹吗？她瞎喊什么呢？”

张三不明所以探头，还往旁边让了让，打算给后面那些人让条路出来。可方尧的面色却极其凝重。他觉得不对劲，袁素娘明明在跟他闹别扭，怎么会追上来，还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番话？定有蹊跷！他很快便注意到了后面那几人的身形脚步，顿时明白了些什么。那些人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他们看着是村民打扮，但却穿着军靴，而且一个个好像还有刀。他跟张三并没有趁手的武器，要是打起来，未必能赢，而且他们还得顾及着袁素娘。万一他们之中有人活着回去，定会引来大批官兵……就在方尧快速思考的时候，张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低声道：“大哥，那些人不对劲，咱们拼了吧……”方尧却按了按他的手，随后冲着袁素娘的方向怂怂笑道：“媳妇你说啥呢，我哪敢干那种事……”大概是他那副怂样子，让那些追捕的人犹豫了片刻，脚步竟然慢了下来。趁着这机会，袁素娘反倒加紧了脚步，一边骂骂咧咧道：“谁他娘信你！都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可真是色批附了体，饭都吃不饱了还想那档子事！”

“没……我真没……我不敢……”方尧一边怂成了狗似的回答，一边悄悄瞥向那群人。他的容貌肯定不会被认出来，如果有可疑的地方，那就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如今他这副怂样，亲娘都不会有怀疑吧。就在那群人迟疑的时候，袁素娘已经赶到了方尧身边，她二话没说，跳着脚拽住了方尧的耳朵，“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老娘的钱！拿出来！赶紧给老娘拿出来！”

两人的戏，可以堪称完美，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就在此时，被打晕的方小满忽然醒了，她一醒就大喊：“胡子伯伯！快救我！他们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