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尧抓住袁素娘的手，口中还喃喃着：“二妹，快跑！他们抓的是我，你、你、你……”袁素娘愣住了，她看着方尧眉头紧蹙的样子，眼神疑惑起来。张三赶忙挪了挪，冲着袁素娘嘿嘿一笑，“你说人真有意思，做梦的时候老是梦一些乱七八糟的，官兵抓他？凭什么只抓他？大家都一样是逃出来的，你说对吧？”
袁素娘想了想，看着张三更加热情的姿势，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你说的对，我确实困的厉害，我先去……”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尧的手忽然一紧，攥得她手都疼，紧接着，方尧忽然睁开了眼睛，迷蒙地看着她。这种四目相对很是奇怪，很尴尬，可更尴尬的是趴在方尧身上的张三。张三觉得别扭极了，可是为了确保方尧不说漏，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且道：“大哥，我陪着你……”方尧的眼神十分迷茫，但当他一垂眸，对上张三的眼睛，忽然就是一个激灵，惊恐道：“你、你干吗？”
张三嘿嘿一笑，“大哥，你发热了，说冷……”“我不冷我不冷！”
方尧马上接话，但旋即他狠狠打了个冷颤。张三忙给他使眼色，“大哥，你都烧糊涂了，说胡话了！”
方尧的眼神依旧惊恐，“你走开，不然当心我揍你！退！退！退！”
他的语气是一本正经的，但是很明显，他人还迷糊着。袁素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张三却笑不出来，看着方尧这种状态，他更着急了，“大哥！大哥你听我的，我陪着你！听话，我陪着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滚！”
方尧一边骂，一边使劲挣扎，好不容易挣出一只手来，就往张三脑袋上招呼。他的动作看着生猛，但实际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张三依旧道：“大哥，你好好歇着吧，别扯到伤口，听话，听话啊……”“好了！”
袁素娘看着方尧额头上的汗，终于出声了，“三哥你去歇着吧，你不走，他消停不下来。”
张三承受着方尧无力的拳头，又问：“大哥，你真不让我陪？”
“滚！滚！滚！”
方尧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一心只想把张三赶走。张三挣扎起身，叹了一声，“大哥，那你要是胡言乱语，可别怪我……”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方尧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都唰唰地落了下来。就是这样，他都没放开袁素娘的手。袁素娘又坐好，把被子给他围好，“你好好休息，别扯到伤口……”方尧却推了推被子，“我不冷，我热……”袁素娘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凉下来了，太好了。”
方尧又缓缓趴了下去，还拽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弱弱道：“二妹，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了？”
袁素娘一边帮他擦汗一边问。“我梦见官兵追来了……”方尧的声音很淡，但语调很平和，“我还梦见，你的狼王也来了，可是官兵太多了……”“那是梦，李四去看了，说是官兵没多少，今天被遛得累趴下了。瞧，你还挺有办法的，你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带着我们逃。”
袁素娘踏实了许多。“明天，继续逃……”方尧好像幽幽叹了一声。袁素娘又问：“你刚才怎么说，他们追的是你？”
方尧沉默了，一直没说话。袁素娘等了好一阵，他还是没开口，她便又问：“他们为什么追你？”
方尧还是没说话。袁素娘赶紧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察觉到他好像是睡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给他擦了擦汗。然后，她躺在方尧不远处，也睡了。她太累了，背着行李和孩子赶路，比军训拉练还累，她早就坚持不住了。她身后，方尧却睁开了眼睛，惆怅地看着她的背影。他醒了，和张三打闹的时候他的大脑好像忽然就清醒了。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她说出真相。只是，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在边疆驰骋沙场，和姜元武明争暗斗的时候艰难，袁素娘在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为了活下来可以乞讨，可以装疯卖傻，袁素娘想要活下来，一定也不容易。他不再是那个方尧，为什么不把她当成是一个新的人，就是他认识她的时候，那个为了保护自己扑上来拼命的朱二妹……天还没亮，这一队人又出发了。靠着真真假假的脚印，方尧又忽悠了那帮官兵一天，只是，待到午后，他的这一招好像就没那么管用了。“雪化了！”
向光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唇角带着微微笑意，“这回，他们遮不住了。”
于二点头哈腰在他身边道：“大人，这回咱们只要跟着他们的脚印，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那帮灾民，还敢打伤官兵？这回逮住他们，非得把他们全都卖掉……”向光给了他们一个冷冷的眼神，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了嘴。随后，向光看着脚印去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惋惜，喃喃道了句：“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大人，什么可惜？咱们现在追吗？”
于二弱弱问了句。向光大手一挥，声音凌厉：“追！今天不追到他们，不准休息！”
此时，方尧的队伍又停了下来。看着身后泥泞中的脚印，何升顿时愁容满面，“大胡子，这可怎么办？咱们走不快，这些脚印还盖不住，这可怎么办？”
方尧四下看了看，叹了一声，“不走了，往那边，去那片树林里！”
何升瞥了眼那边光秃秃的树林，还是一叹，“那树林也挡不住啊……”“先去再说！”
方尧的声音很无力，但语调却很简单。何升还想说什么，可袁素娘却道：“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躲在这里等着，快！抓紧时间！”
何升又是重重一叹，默默朝着那边的树林走去。泥泞的山间，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