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与自己一路共患难的，熟悉却又陌生的妻，方尧露出了一丝笑意，其中带着苦涩，也带着微微的甜蜜，他以为她是害怕，便高声喊道：“小家伙，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袁素娘沉默了一阵，又喊道：“唐山鹰你个狗东西，你竟然欺负老娘，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此言一出，唐山鹰愣住了，方尧也是。方尧顿时心底大乱，这意思是，唐山鹰把她怎么样了？唐山鹰急忙喊道：“娘的，我根本没碰她！”

向光也跟着喊道：“方尧！这人你到底还换不换？”

袁素娘眉头微蹙，赶忙高喊：“大胡子！你赶紧来换我啊！莫莫和梵梵肯定都想我了！”

她喊得特别着急，这让方尧心里有些不适，不光是他，李四更是着急，直接在后面喊：“大哥！你回来吧！你这不是给别人铺路吗？”

方尧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就算莫莫是他的女儿，那梵梵绝对不可能是。而且，按她方才所说，唐山鹰可能还对她……再加上她匆忙却冷淡的语气，就好像她只想保命，根本不想管方尧的死活。方尧心里怎么会不难受。就在他犹豫之时，袁素娘又喊话了：“大胡子！你快点啊！我听见梵梵在喊我了！”

她着急，张三李四他们更是着急，李四直接跑到了方尧身边，拽着他眼巴巴道：“大哥，你看啊，那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还去干吗？咱们走吧！我们给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四像孩子一般的恳切，忽然让方尧醒悟过来，袁素娘不一应该是这样的人，她这么一直紧逼，只怕不是想让他快点，而是想把他赶走……想到这个，方尧重重松开李四的手，大步流星朝着阵中走去。“大哥！”

“大胡子！”

李四和袁素娘的喊声同时响起，甚至李四还追了上去，可方尧却顿住脚步一个转身，投以李四一个凌厉的眼神。李四看懂了，站定了，满目痛惜。袁素娘却急死了，高喊着：“你有毛病是不是？不是你说的吗？就算他们抓到了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方尧的唇角渐渐扬了起来，袁素娘也被人带着朝阵中走来。她一边走一边骂，他一边走一边看她，目光极其柔和。阵中相会，两人站定。袁素娘渐渐沉默了。方尧冲着她浅浅一笑，沉声道：“好久不见。”

不知为什么，袁素娘忽然哽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忽而，押着袁素娘的手一松，她一个愣神，方尧已经朝着向光那边走去。“大胡子！方尧！”

袁素娘急得高喊，“你跑啊！你这么厉害，怎么能束手就擒？”

方尧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没停留。袁素娘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可能的，方尧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她必须得镇定，必须得配合……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坚定了起来。再转头时，两人已经换了阵营，遥遥相望。方尧自是信不过向光，便高声道：“向光，那些人于你无用，只我一个便可让你升官领赏，放了他们吧！”

向光哈哈一笑，“方尧，若是真想救他们，你便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有人捧过一张纸，方尧只是扫了一眼，怒气便由心而发。这是一张认罪书，上面写的是他通敌叛国的“证词”，他一签，想要翻案怕是难上加难。他千不愿万不愿，宁愿当场人头落地。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向光忽而一抬手，士兵们便举起了弓箭大刀，冲着那些灾民高声嘶吼。仿佛羊群遇上数以百计的狼，怕是只要方尧说不，他们就会立马被撕成碎片。看着那些人一动都不敢动，听着隐隐传来的低泣哀叹，想着袁素娘抱紧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的样子，方尧勾起唇角无奈苦笑一声，提笔落下，然后重重将笔摔在了地上。向光舒了一口气。方尧目光凌厉，“与其劳民伤财在这种事上，为什么不把这些精力用在战场上？向光，你还算是兴国人吗？”

向光不愠不怒，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许久才道：“方将军，请吧。”

面对如此油盐不进的人，方尧只得最后再转头一瞥。远远的，他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最前，手里拉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却还是显得那么坚毅。他这一路，总算没有白来吧。此时，那是谁的孩子，唐山鹰有没有怎样她，似乎都不重要了。对面，看着他转身过去，袁素娘心中焦急，她不断告诉自己，他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的……队伍再出发的时候，有些人满心欢喜，有些人怅然所失，袁素娘则是拉着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问了个遍。“三哥，接下来咱们有什么计划？”

“四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五哥，咱们是要等半夜偷偷去把他截回来吗？”

“六哥……”回复她的只有赵六，“二妹，别问了，走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走吧！”

赵六重重叹了一声。袁素娘却一把拽住了他，“你的意思是，咱们不救他了？就这么走了？”

走在前面的李四突然调转回来，冲着她高声吼道：“就是让你走！让你们走！这是大哥的意思！他用他的命换了咱们的！”

他说着说着，忽然蹲下哭了。袁素娘也绷不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直嘟囔：“这个傻子，说了不让他过去，你们三个莫非还护不住他一个？干什么要当圣母……”她说着说着，忽然把眼泪使劲一擦，顿着脚道：“谁想走谁走！我是不走了！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一起想想办法，看怎么能把他给救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大乱。田刘氏和孙小关为首，主张得趁着官兵没反悔赶紧走，可孙大关和孔文却主张做人得仗义，方尧救了他们好几回，不能忘恩负义。还有稳重派的，比如何升，说是方尧用命换了他们的命，要是再白送命不划算。这几个观点都有人附和，一时间众人吵成了一锅粥。就在此时，李四弱弱道了句：“南边还有几百官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