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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回忆终将逝去(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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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迪斯利城。  全世界孩子的梦幻之地。  对孩子们是如此,对他们的父辈,乃至父辈的父辈也是如此。  因为那只举世闻名的老鼠,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在那只老鼠之后,又有猫、狗、兔子、鸭子等等,各种各样的动物陆续诞生,为人们带来各种滑稽的体验。  这些动物在人们面前活跃了很长时间。  很长……  长到人们都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活跃下去。  直到……  第一个公主的诞生。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公主出现。  这些公主就如同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具有别样的魔力,将属于动物们的爱都抢走了去。  渐渐地,喜欢动物们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那只老鼠还在苦苦坚持。  终于有一天,城中心的那家最大的周边商店前,那只老鼠的海报第一次被撤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像雪一样白的公主和七个矮侏儒。  商店里,最新出炉的公主周边摆满了货架,而原本放在进门最显眼位置的那只老鼠,则被移到了最深处的角落。  没办法,比起老鼠,现在的小孩儿更喜欢王子和公主……还有侏儒。  哪怕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住在城堡中,但看看也总是开心的。  就这样,随着老鼠的没落,动物们终究是被打败了,而他们还能出现的场所,就只有还抓着他们不肯放手的那一小部分人家中……  老杰克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他还是小小杰克的时候,那只老鼠就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看着那只全身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跺着脚、吹着口哨、手握轮船方向盘的老鼠,小小杰克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喜悦和快乐。  从此,小小杰克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准时准点的守在电视机前,等着那只老鼠。  到后来,小小杰克变成了小杰克,同时也背上了书包。  课堂上,老师讲的什么他一个字儿都没听到,因为他的课本上,都是那只老鼠的画。  随着课本上的画越画越好,小杰克也有了一个梦想。  他想要进入迪斯利公司,他想让那只老鼠有个彩色的家。  于是,小杰克分外努力,除了每天约好和那只老鼠见面外,剩下的时间他都在画。  有一天,小杰克发现那只老鼠多了几个朋友,有鸭子、兔子还有狗。  于是他更加的努力,他要让他们都有一个彩色的家!  随着那只老鼠的朋友越来越多,小杰克也越来越努力。  终于,小杰克长大了,并在大学期间,画出了第一部属于自己的彩色动画,而主人公自然是那只老鼠。  虽然只是用彩色铅笔画出来的,动作也并不算流畅,但也足以让杰克激动得睡不着觉。  他连夜将自己的画稿寄到了迪斯利公司,紧张的等待着回复。  而杰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画稿竟被迪斯利公司大加赞赏,并直接向他发出了邀请。  怀着忐忑的心情,杰克来到了迪斯利公司,公司老板热情接待了他,并直接抛出了薪酬。  薪水很高,是杰克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他立马便答应了。  但不是因为薪水,而是他始终记得,自己要给动物们……特别是那只老鼠,一个彩色的家。  回到学校办理好退学手续后,杰克便开始了他的动画师生涯。  他先是预支了一部分薪水,在离公司最近的地方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房。  然后便是每天起个大早,在其他同事都还没到的时候,就早早的来到公司开始作画。  动画师的工作比想象的要复杂,也更加辛苦,毕竟屏幕上一秒钟的时间,就至少是二十四张画。  而在作画的同时,还得考虑音乐的节奏和每一个动作的时长,这可比杰克自己画着玩儿的那些要困难多了。  不过这些在杰克眼里都不算什么,他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明,很快便得心应手。  于是,经过杰克和其他几位动画师的不懈努力,属于那只老鼠的第一个彩色动画播出了,也得到了很大的反响,这让杰克欣喜若狂。  在动画播出的最初几天里,杰克都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  他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制作的动画,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走在街道上,杰克总能听见人们在热烈讨论着自己的动画,每每听到赞美时,他都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不过很快,杰克便恢复了正常,因为他不能总是沉浸在这份喜悦中,他还欠很多动物一个彩色的家。  就这样,一部接着一部,杰克做出的彩色动画越来越多,而且每一部都得到了极好的评价。  这也让他在公司里的地位节节攀高,开始负责起整个动画部的任务分配和人员抽调。  杰克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如果能这样一直到老,那该有多好。  可惜,好景不长……  这天,正在休假的杰克被公司突然叫回,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  由于电话里没有明说,杰克也只能带着一头雾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到了公司后,杰克才知道,公司决定启动一个新项目。  那是一系列全新的故事,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故事里没有会说话的老鼠和声音沙哑的老鸭,取而代之的是公主、王子、侏儒和魔法。  最重要的是,这将是公司制作的第一个长篇动画!  公司相信,这个新项目的人气一定会很高,而动画的制作自然就交到了杰克的手上。  大家热烈的讨论着这个故事的细节,每个人都很兴奋。  除了杰克。  待会议结束后,杰克手里拿着新项目的海报,一言不发地回到家。  将海报放到桌上后,杰克洗了个澡。  温度适中的热水从杰克头顶洒下,本该驱走他的疲劳、让他的神经放松而下,可任凭如何冲洗,杰克总还是感觉……很不爽。  洗完澡,杰克躺在床上,看着那张海报。  海报上的公主很美,动作也很优雅。  公主身旁的七个侏儒,每一个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代表着他们不同的性格。  而在远处,一个巫婆拿着一个苹果,一副令人讨厌的长相。  这个故事讲述了邪恶、嫉妒、勇敢和善良。  杰克承认,这个故事很棒……  但他就是不想画。  因为这个故事里,没有那只倒霉的老鼠,没有那只聒噪的老鸭,没有那只蠢笨的狗……  当然,更没有他们的欢笑。  躺着躺着,外面突然一声惊雷,随后便是大雨如倾盆般落下,杰克觉得,自己该睡了。  可令他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睡,都睡不着,心里总感觉堵得慌。  就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回荡,可当他认真去听时却又什么的听不到。  无奈,杰克只好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然后简单吃个早饭便又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杰克将新项目的事情告知给了手下的动画师,并分配好任务后,便开始了自己一天的作画。  为了新动画的如期播出,动画部门近几个月都会非常忙碌,而作为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杰克自然也承接下了最重的任务。  可当杰克拿起笔要开始作画时,却始终无法下笔,这是他的动画师生涯里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当杰克硬着头皮画了一天后,得到的成果简直难以入眼,这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提前下班,将状态调整一下。  可在之后的日子里,杰克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几乎无法画出任何东西了。  他只好将自己的任务都分发给其他人,但这也让动画部里的抱怨声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老板把杰克叫到了办公室,卸下了他主管的职务,杰克对此也表示理解。  离开办公室前,杰克向老板表示,自己还是想去画那只老鼠的故事,老板答应了他。  于是,在整个部门都为了新项目而画得热火朝天时,只有杰克一个人,坐在属于他的角落,默默地画着那只老鼠。  他发现,只要是画那只老鼠,他就有无穷的动力和想像。  好在,人们依然是喜欢那只老鼠的。  在公主的故事制作完毕前的空档期里,杰克画的那只老鼠依然很受欢迎,这让杰克得到些许安慰。  直到一年后,公主的故事上映了。  随着各大影院的播出,公主的故事得到了空前的反响,几乎同一时间,全世界所有的媒体都将目光放在了其上。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赞美和报道以及各种奖项淹没了迪斯利公司,一切也正如他们当初预期的一样。  公司上上下下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除了一个人。  杰克看着报纸上的报道,久久不语。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那到底是什么呢……  在这之后,各种各样的公主接踵而至,席卷整个世界,在全世界掀起了一股新的浪潮。  大街小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嘴上讨论的都是关于公主的话题,街上也都是公主的海报,就连玩具店里摆的,也都是关于公主的各种周边商品。  杰克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手上抱着那只老鼠的玩偶,那是他的第一部动画播出时,公司送给他的。  他看着漫天的海报,听着人们热烈的讨论,忍不住对着玩偶说道。  “你知道吗,这一切曾经都是属于你的……”  玩偶当然无法回应他,因为它只是一只玩偶罢了。  而杰克说完,自嘲的笑笑,随即便起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杰克将那只玩偶……抱在了怀里。  用尽他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抱着,好像他一松手,玩偶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后来,公主的故事越来越多,那只老鼠的故事越来越少,到最后,公司决定不再制作关于那只老鼠的动画。  也就在那一天,杰克递交了辞呈。  杰克就这样离开了迪斯利——这个他儿时朝思暮想的公司,转而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在迪斯利城里开了一家放映厅,名字叫“回忆”。  而放映厅里每天放映的,自然是他最爱的那只老鼠。  当然,还有他这些年制作的其他动物朋友。  时间就这样慢慢消逝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杰克也已经变成了老杰克。  这些年里,老杰克没有娶妻,不是他没有条件,而是压根儿就不想。因为一旦娶妻,老杰克陪伴那只老鼠的时间就会变少。  从儿时开始,那只老鼠就一直陪伴着老杰克,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那只老鼠了,当然得换老杰克来陪它!  这天,老杰克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了床,吃过早饭后,便朝着自己的放映厅走去。  老杰克的住所离放映厅很近,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他依然走得很快。  因为他知道,那只老鼠在等他。  来到放映厅,熟练地打开放映机,待动画开始播放后,老杰克才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三十多年来,每天都是如此。  打扫完后,老杰克从柜台里拿出一瓶牛奶,然后走到放映厅中间的座位前坐下,一边喝牛奶一边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认真,以至于有客人进来也不闻不问,而客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老杰克的这个样子,自觉地将钱放在柜台上,然后选一个喜欢的位置坐下。  也难怪,三十多年过去了,还会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熟客,他们都和老杰克一样,被困在了过去的时光……  不知不觉,天快要黑了,老杰克也起身,在放映机里换上最后一卷带子。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比以往都要慢得多。  因为过了这个星期,这个放映厅就不属于他了。  没错,常年的入不敷出,让老杰克再也无法维持放映厅的正常运营,房东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换好带子,老杰克坐了回去。  屏幕上正放着的,是一只全身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跺着脚、吹着口哨、手握轮船方向盘的老鼠。  渐渐地,老杰克的眼睛开始模糊。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终于听清了那个雨夜里,回荡在自己心中的声音。  “放手吧,它终将离开我。”

一瞬间,老杰克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他飞过了一排排坐位,飞进了眼前的屏幕,飞到了那艘轮船上,飞到了……那只老鼠身后。  他看着那只老鼠,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而那只老鼠则转过身来,朝他鞠了一躬,说。  “谢谢你,一直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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