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吗?”
原本面无表情执行着指令的叶小樱突然愣住,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对…… 这和记忆中的不同…… 小五应该是死了! 但不管怎样,当她听见这个问题时都无法再迈出脚步,因为她自己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 后悔么? 后悔么……呵呵……当然不。 自己不过是一个克隆体,谈得上什么后悔不后悔呢? 自己的一切都只能听从本体,本体怎么说,自己就只能怎么做,不能有丝毫忤逆,也不可能有。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停下了?”
小五的声音继续发问。 为什么停下? 叶小樱怔了怔,随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 是啊,自己怎么停下了?自己应该是不可能停下的啊! 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 “所以,小樱姐,亲手杀了我,你后悔吗?”
小五的声音再度响起,十分平静,似乎只是想知道个答案。 “我……不后悔。”
叶小樱低下了头,如此说着,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呵呵……” 小五笑了笑,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并没有说穿。 “既然不后悔,那就再见了,谢谢你的陪伴小樱姐,很抱歉,我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
听到这句话,叶小樱瞬间抬起了脑袋,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身躯颤抖而起。 下一秒,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了…… 地上那逐渐冰冷的尸体。 …… …… “喂,醒醒,在这儿睡着干嘛,不嫌脏?”
一阵不耐烦的声音传入耳里,叶小樱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垃圾场?”
刺鼻的臭气冲进鼻腔,手边身上是未知的粘腻,她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接着,她朝刚才那道声音的来源看去,随机便看见,一个穿着破烂大衣、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 他是……老裘? 过往的记忆再度奔涌而上,叶小樱也瞬间回忆起了男人的身份。 老裘…… 是她离开第一个贫民区、换了一个新地方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她人生中的…… 第二个朋友。 “你从哪儿来的?没见过你啊……这可不是个睡觉的地方,别在这儿睡了。”
叶小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她已经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不知为何会这样,但自己显然是陷入了怪谈。 以“回忆”为主体的怪谈吗? 对她来讲还真是个大麻烦。 没有丝毫犹豫,叶小樱拔腿就走,一点都不想再顺着这个怪谈的逻辑走下去。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怪谈,也无法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怪谈和灵力,但她知道,应该先脱离眼前这个明显的陷阱。 “……” 见叶小樱走得很急、丝毫不搭理自己,老裘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弯下腰翻找起垃圾。 …… 叶小樱就这么一直走着,尽可能地远离她记忆中的地方。 如果这一次是老裘的话,那她就必须要先离开老裘的活动范围才行。 而在她的头顶上方,两道看不见身影站在天空之上,看着下方的女人,两人的脸上顿时浮现起笑意。 “本来以为是又一个大冤种,没想到居然是个冒牌货……” 影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叶小樱,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也是个冒牌货。 害,同类啊! “嗯,虽然是冒牌货,但从她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将自己的克隆体隐藏在贫民区中,看样子这个叶素云的谋划相当深啊!”
夏木则是认真分析着。 “这倒是,而且看这样子,她的克隆体好像还不止一个,应该有很多吧?”
影子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叶素云有点东西。 透过叶小樱浅层梦境中的记忆流露,两人很简单就得到了“叶素云有很多个克隆体”这一信息。 因此,他们也随即判断出来,现实世界里最不好对付的人,恐怕就是这个叶素云! 说实话,此时的夏木很庆幸自己的谨慎,关于克隆体的信息的确是一个重要情报,算是意外收获。 至于眼前的这个克隆体如何处理,自然是要先挖掘出足够的信息,再看看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对付查尔斯和夏洛克的底气。 “现在怎么说?她好像还不够沉浸,这是发现了不对劲,准备远离回忆之地……” 虽然是在提问,但影子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很显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看着办吧,只要让她回归正轨就行,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这还差得远。”
“嘿嘿,明白,那我就自由发挥了,保证有效率!”
影子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脚底不知何时窜出了一辆汽车,直接就将叶小樱给撞飞了出去。 由于继承了叶素云的体质,加上影子控制着力道,她倒是没受什么大伤,但也直接被撞晕了过去。 “……” “这么直接吗?”
看见这一幕,夏木不禁有些无语。 “嘿嘿,我不是说了吗?保证效率!”
影子耸了耸肩,他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感觉。 很快,下方的车子里便跑下来两个男人,似乎是在查看情况。 而当他们发现自己撞的人好像没什么事、只是晕了过去后,顿时对着叶小樱打量而起。 作为一方大佬叶素云的克隆体,叶小樱毫无疑问是个美女。 虽然此时身上脏兮兮的,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容貌,两人很快就见色起意。 不过,这个地方不算郊外,有可能有人路过,两人商量了一下,便绑住了叶小樱的手脚、将她抬进了车后座里。 接着,汽车启动,车子扬长而去,朝着刚才垃圾场的方向前进。 现在的天色已经晚了,垃圾场那边应该没什么人了。 而且那边也远离居民区,算是僻静,只要再往远处开一点,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了。 等到完事儿以后,就将这女的往垃圾场一扔,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这女的有家人,他们两人又不住在这边,贫民区这么大,根本没地方找去。 想着,两人嘿嘿一笑,顿时加大了马力、朝着垃圾场而去。 十几分钟的功夫,车子便到达了垃圾场附近,两人停下车子,就准备办事情。 只见他们将昏迷的叶小樱抬下了车,找了一处土包作为隐蔽。 接着,两人就开始商量起谁先谁后的问题,看得出来,他们谁都不想第一个进去。 然而,正当两人在那儿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没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道人影正悄然靠近。 人影的手上拿着一根粗铁棍,不紧不慢,一边隐蔽一边快速前进。 很快,人影便移动到了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举起铁棍,一人一棍砸了下去。 后脑突遭重创,两人都猝不及防,基本没有任何反抗,两人便直直倒地。 扑通扑通! 两声闷响,身影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正是之前的老裘。 老裘不喜欢住在居民区,便自己捡垃圾建了间屋子在垃圾场后面的树林里。 刚才他刚要往回走,就发现这辆车子突然停在这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仔细观察后他便明白过来,这两个家伙是准备干坏事,于是就偷偷摸了过来,将他们给放倒了。 别看老裘表面上邋里邋遢的有些吓人,他本身其实是个极富有正义感的人,只是不喜欢与人交际。 在放倒了两人后,他便赶忙跑过去查看叶小樱的情形,发现除了身上有几处骨折外,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于是,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混蛋,思考片刻,随即将两人搬上了车。 接着,他直接将车开进了垃圾场,将车丢在了那儿,然后又赶紧返了回来。 将叶小樱背在背上,老裘快步跑进了树林、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找来了几块儿木片做夹板,凭借着自己的一点经验,帮叶小樱骨折了的两条腿和一只手臂固定了起来。 接着,老裘取出上午挖到的一些野菜,弄了些水和米,就开始熬起粥来。 他想着,叶小樱醒来之后应该是需要吃着东西的,于是便忙活了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叶小樱缓缓清醒,眼睛慢慢睁开。 当看清自己的所在后,她的双眼顿时瞪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不禁开始回忆…… 啊…… 自己好像是被车撞了…… 但这也不应该啊? “你醒了?”
这个时候,正在忙活着的老裘转过了身来,发现她醒了,便端着一碗野菜粥走了过来。 接着,他将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将叶小樱扶起来坐在床上,便开始说明起情况。 “……” 听完发生了什么后,叶小樱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样子,这个怪谈是不会让自己脱离回忆的了。 无奈,她现在也没有脱离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小樱都一直和老裘待在一起,没办法,她的骨折恢复也需要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两人间的关系也渐渐回到了原本的轨迹,成为了忘年的好友,一切都回到了记忆中的情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小樱也再度沉浸,即便是骨折恢复后,也没有再想着逃离。 她只是时刻保持着谨慎,谨慎自己又做出了什么令本体不快的举动,小五的死,让她不敢再那么随意。 不过这次,似乎并没有什么情况发生,她和老裘也只是朋友,并不会产生别的感情。 就这样,两人同吃同住,只是为了方便又多建了一个房间,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小叶,你当初为什么会躺在垃圾场里,你的家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觉得时候到了,老裘终于提起了这个问题。 “我?我当初为什么会躺在垃圾场来着?呵呵……我忘了…… 至于家人嘛……我已经没有家人了,现在就只剩下我自己。”
叶小樱一脸轻松地回答着,感觉什么都没说……又像是说了很多。 老裘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即笑笑: “没事,我也没家人了。”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知道感同身受。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但似乎又不需要说什么了。 有一句话他们都想说,但也都没有说出口,他们都觉得,这根本不必说。 这之后,一切如常,两人一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 第十个年头。 终于有一天早上,老裘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出现花白的头发,又看了看叶小樱的脸庞,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小叶,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不会老似的?”
“?!”
在老裘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叶小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诧的目光。 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同时也充斥着不解与迷茫。 “杀了他,离开这里!”
还是那一道命令,还是来自本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话。 但仅仅这一句话她就明白,本体认为自己的秘密有可能暴露,便要让自己将唯一的知情者灭口,然后再换一个地方。 只是…… 看着眼前这亦父亦友的邋遢男人,叶小樱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接着,她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随之消失,最终又变成了一副冰冷而淡漠的神情。 老裘此时正背对着她在准备早饭,而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了一旁的菜刀。 下一刻,她将刀高举,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 哐当! 叶小樱丢下了菜刀,没有再看老裘一眼,径直走出了屋门。 这一次,虽然她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冰冷,但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眼角滑落的晶莹却狠狠出卖了她。 终于,她忍不住了,迈开步子就准备奔跑,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也正在这时,老裘那沉稳又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问她: “你后悔吗?”
扑通! 叶小樱眼皮一翻,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后悔吗? 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