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无所畏惧，她不怕顾家查，只怕顾家不查。“顾家老大哥要测就测，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好。”

顾老爷子立刻对顾家的私人医生点点头：“小陆，劳烦你。”

陆医生急忙站起来，走向卷卷，但还没等他靠近，卷卷就搂着曦末的脖子哇哇大叫：“妈咪，救命——”曦末本来也不想让顾家人测什么DNA，又听儿子惨叫，哪里肯让陆医生靠近？“不许碰我儿子！”

陆医生无从下手，只能求助地看着顾老爷子。顾老爷子可没工夫和曦末磨叽，他看软的不行，就打算来硬的。老爷子指尖一弹，人间乐府孔武有力的保安，就围了上去。顾暮初一看，哪里还坐得住？！不过他也是有分寸的，知道不能由他出面护夏曦末，毕竟这会儿顾家理亏，他再跳出去，顾家就更理亏了。顾暮初转头看江笑涵。“笑涵，今天是我和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无关紧要的人耽误我们礼成呢？”

说着，顾暮初朝江笑涵眨眨眼，示意她帮腔。但心里什么都明白的江笑涵不仅没有帮腔，反而娇笑着答：“暮初，说什么呢？曦末姐是你的前妻，卷卷可能是你的亲儿子，他们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顾暮初的脸色，淡了下来。江笑涵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在于她的善解人意，夏曦末是个什么处境，他不相信江笑涵看不出来？而且，她一向喜欢说，他们欠了夏曦末，应该想办法补偿。对夏曦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儿子，她如果真想补偿，就应该帮着他，让夏曦末带着儿子离开，体面地走出人间乐府。“笑——”江笑涵抬手，指尖亲昵地抵在顾暮初的唇上，也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暮初，我知道，你是怕我为难，才不敢认回亲儿子。可是暮初，在你眼里，我难道是这么不懂包容的人吗？如果卷卷真得是你的骨血，是顾家人，那么哪怕我心里有一点酸涩，也绝对不会阻止你把孩子带回顾家。何况卷卷生得那么可爱，我甚至现在就可以当着顾江两家长辈的面承诺，如果他是你亲儿子，我以后一定对他视若己出。”

“……”这话，让顾暮初心里的不悦，飞速攀升。这，不该是善解人意的江笑涵说出口的话，更不该是他心里那个纯正善良的天使女孩能说出口的话。眼前的江笑涵，更像是他熟悉的豪门名媛们，表面看起来楚楚可怜，心里却全是算计。江笑涵不知道顾暮初在想什么，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退。何况这个时候的她，看着宴会上宾客们眼底的赞叹目光，只觉得自己说得真好。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觉得，顾暮初也该觉得她说得很好。“暮初，你看看顾爷爷，他是那么地喜欢卷卷，你舍得让他失望吗？和顾爷爷的期盼一比，我们的婚礼就算起一点波澜，又能算什么呢？”

“说得好！”

宾客们纷纷忍不住出言怒赞。“到底是江家教出来的女儿，真得是有雅量，懂轻重！”

“对啊，对啊……”顾暮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江家教出来的女儿吗？他淡淡擦过江笑涵的脸，这一刻的她，果然就像他们说得那样，眉眼之间全是江家人惯有的飞扬。飞扬不好吗？他曾经希望江笑涵能活得张扬一点，可现在却觉得，这样的张扬，真令人讨厌。可惜，此刻的江笑涵只顾着沉浸在宾客的称赞里，根本察觉不到顾暮初心境的骤变。或者说，她太过自信，觉得事到如今，她嫁进顾家，已是板上钉钉。宾客们称赞完江笑涵大度，又调转头，眼神不善地看着曦末。显然，这一刻，和大度的江笑涵一比，曦末已然成了蛮不讲理的典型。深谙舆论力量的蒋多情，悄悄给一早安排好的人发了一个信息：行动。一个蛰伏许久的娱记，猛地站起来：“夏小姐，说孩子是顾总的，是你们夏家，怎么江小姐说要复测一下DNA，你又不肯了？难道说，这孩子根本不是顾总的？”

一问激起千层浪，会场内的窃窃私语瞬间多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人说得对，孩子可能根本不是顾家的。这些私语声，声音大得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辈子倨傲的夏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她扬着愤怒的脸，大步走向曦末：“把孩子给我。”

“不。”

她只想走，但人间乐府的保安还拦着路。卷卷终于是知道了害怕，他紧紧锁住曦末的脖子，不安地叫唤：“妈咪，我怕……”曦末的心，陡然一痛。为什么不管时间过去多久，A市对她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三年前，她被人挤下镜湖时，没有一个路人怜悯她，三年后，她被夏家人逼着来到人间乐府，依旧没有一个路人替她叫一声委屈。眼泪，即将抑制不住滑出眼眶。她抬头，看了顾暮初一眼。这是怎样的一眼？顾暮初无法形容，他只觉得脑子一空，然后身体就被本能掌控了。他飞快扒拉开勾住他手腕的江笑涵，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曦末。江笑涵错愕地看着甩开她的顾暮初，不敢置信地轻喊：“暮初，你要去哪里？”

“……”顾暮初震住。“暮——”顾暮初沉住起，淡定回头：“笑涵，不管怎么说，卷卷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我去和他说明白，这样，他就不会害怕测DNA了。”

“……”为了儿子？骗鬼吗？江笑涵知道这是一句谎话，可她没办法反驳，她甚至还要为了顾全大局的人设，大度地点点头：“好。”

顾暮初走到曦末身边：“卷卷，乖，让陆医生拔一根头发，爹地保证，不疼的。”

但卷卷并没有买顾暮初的账。“臭爹地，妈咪说得对，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我不要你了！”

“……”一丝浅薄的怒意闪过顾暮初的眼底。他要是坏，就不会到现在还让孩子跟着夏曦末！他要是坏，夏曦末大闹他的婚礼现场，他就该一脚把人踢出去！他要是坏，他能撇下笑涵，来给夏曦末解围？！想着夏曦末在背地里，不知道对着儿子说过他多少坏话，他气得嗓子眼直冒烟。“夏曦末，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她当然没这么教过，但她为什么要解释呢？“臭爹地，你管妈咪怎么教我？妈咪教得再不好，也比你这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强！”

“卷卷！”

“卷卷！”

顾暮初和曦末异口同声地训斥儿子。被呵斥的卷卷立刻委屈地哭了：“妈咪，爹地这么坏，你不帮我却帮他，你是不是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