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初不仅没站住，还走得飞快，眼看他的手搭上门把，顾老爷子又气又急：“咳咳咳……站住……咳咳咳……”顾暮初暗叹一口气，转身看顾老爷子。一老一小面面相觑了五分钟，然后，顾老爷子率先挪开了眼睛。他眨眨眼，讨好地说：“你，过来坐下。”

“我就站着。”

顾老爷子又被气得脸色发黑：“你站那么远，是想让我喊破喉咙吗？”

“……”顾暮初再叹一口气，乖觉地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吗？”

被亲孙子当作案犯来审的顾老爷子气得嘴唇都抖了。如果可以，他真想叫他滚出去，可假如他真喊他滚出去，以他欠抽的脾气，搞不好能把顾家掀了。“我就不相信你一点不知道顾氏的情况！”

顾暮初勾勾嘴角，就是不说自己知道。老爷子气啊，但他一点办法没有。“自从你被踢出顾氏以后，顾氏的股价只跌不涨，眼看快要跌破20%了！那些股东们急得都快疯了，天天堵着顾景青，要他想办法解决。可——”“可他没办法。”

“对，他没有！”

顾老爷子火大地承认，“股东们看他没办法，就又想召开股东大会，把你再投出来做总裁。”

“呵，想得挺美。”

“顾暮初，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下去？！”

“你说。”

说个屁！这里不是医院，手边没有吸氧仪，他怕他们再说下去，就要被气到心肌梗塞，然后连自救都来不及。“总之，顾景青刚好在担心你会回到顾氏，卷卷就被证明是你的亲儿子。你也知道，我以前说过，下一辈里谁先生下大曾孙，我就把名下的股票全给他。所以……所以……”顾老爷子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他不好意思说，顾暮初却笑了，但他的笑意冷得能结出冰渣子：“所以，顾景青怕刚到手的执行总裁没捂热就被夺走，找人绑架了卷卷？”

“不是找人，你二叔没那么坏。”

“没那么坏？！”

顾暮初猛地抬起手，学顾老爷子，对着书桌重重一拍，“爷爷，二叔要杀你大曾孙子，你还说他不够坏？！”

顾老爷子低头，不敢说话。他知道这么说不对，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大曾孙子有惊无险，顾景青也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爷爷，四叔知道真相，所以才找你理论，你不仅不秉公处理，还迁怒他？你是想让二叔弄死我儿子还是怎么着啊？！”

“咳——”顾老爷子捂住胸口，气得喘不上气。他是这个意思吗？顾景青当然做得不对，他也狠狠地教训过了，可卷卷不是没事吗？要是照顾攸宁的意思上纲上线地追究，顾家岂不是要闹到家宅不宁？顾氏已经够乱了，顾家绝不能在这个时候也乱了。“顾暮初，大局为重你不懂吗？”

“不懂。”

顾家的大局如果是指牺牲他的亲儿子，那这种大局不要也罢。顾老爷子被顾暮初眼底的冷意惊到，他强压下心虚，再问：“那打断骨头连着筋，亲兄弟没有隔夜仇，你总懂吧？”

顾暮初直接听笑了：“爷爷，这话你应该对二叔说。”

“……”顾老爷子怒瞪顾暮初，他不客气，瞪了回去，两人瞪了很久很久，久到顾暮初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爷爷，你曾孙子的仇，你是打算视而不见了，对吗？”

“他不是好着嘛？！”

“呵。”

连四叔都知道，有些事有一就会有二，偏偏顾老爷子为了顾家的大局，想要当做看不见，他该不会指望为了权势已经丧心病狂的顾景青能迷途知返吧？照现在的情形，顾氏必然会越来越乱，顾景青的手段也会越来越癫狂，卷卷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让他冒一点点风险？想到这里，他转过身。顾老爷子看顾暮初要走，急得也站了起来：“顾暮初，你给我站住！”

“爷爷还有事？”

顾老爷子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砸进顾暮初的怀里。“你是暂时被踢出了顾氏，可你之所以走得这么无所谓，不就是因为你笃定，凭顾景青的本事根本管不好顾氏吗？”

顾暮初低头，随手翻开文件。这是他还在顾氏时，开发部和销售部加班半年和欧阳氏谈下来的医疗合作案的最终合同，他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合同没签。“欧阳家反悔了？”

顾老爷子被顾暮初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气得又想拍桌子。“你难不成还觉得很高兴？”

“对啊，顾氏和欧阳氏的合作没成，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股东，就会去找顾景青的麻烦，他日子不好过，我当然很高兴。”

“你——”顾老爷子本能地伸手去抓吸氧仪，等他抓空才发现自己现在不在医院，他只能捂住胸口，深吸两口气来缓一缓。顾暮初才不管老爷子有多气，他把合同丢回到桌上，然后再次转过身。“顾暮初，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没有。”

“那你立刻去找欧阳家，把这个医疗合作案签下来。”

顾暮初双手环胸，怎么也没想到顾老爷子会这么说。但顾老爷子好像没留意到顾暮初的不瞒，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宝贝儿子，我也宝贝大曾孙子，可事实是，他现在很好，至于以后，我会让人把他看得牢牢的，保证不会让他再出半点岔子。”

“所以呢？”

“所以你儿子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顾氏的问题才是大问题！如果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和顾景青过不去，那就是在帮着外人搞垮顾氏，而顾氏，最终还是要交给你的！”

顾暮初微微一笑，笑意里是从未有过的冷：“那顾氏，我就不要了。”

“什么？！”

顾老爷子震惊，“你说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甩甩手，径自走向了书房门。“顾暮初，你疯了吗？”

手，搭上了门把，顾暮初眼底的神色转为幽深，他压低嗓音，似自言自语般：“过去的很多事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妈怎么死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些年，要不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指不定对顾家做什么。”

说着，他稍稍扭过头。“爷爷，你是想要耗尽我对顾家的最后一丝温情吗？”

顾老爷子被顾暮初眼底深藏的恨意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你——”“四叔留下的山微被我带回来了，你最好允许她留在顾家照看卷卷，不然——”“你要怎么样？”

“爷爷确定想知道？”

“……”离开书房后的顾暮初去了儿子房间，卷卷抱着他的旧恐龙玩偶，睡得很沉。他脱了鞋，钻进被子，抱住小小的儿子。几分钟后，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