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顾家大宅内灯火通明，衣衫革履的男人和云鬓轻摇的女人，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来回穿梭。小鱼推着曦末，隐在阳台一角，眼里全是郁闷。“该死的苏宇川，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跑不见了。”

曦末笑笑，目光放在觥筹交错的舞池。顾老爷子牵着卷卷，一遍又一遍地向财阀们炫耀曾孙子，而头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卷卷，一点都不犯怵，彬彬有礼地和所有人打招呼。就好像，他生来就该游走在这样的世界。曦末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夜色渐浓，宾客差不多到齐了。顾老爷子瞟了门口一眼。“老莫，江家人怎么还没到？”

“我去看看？”

顾老爷子摇头，转身拉着顾暮初往大门口走。“爷爷，什么大人物，值得你亲自去接？”

没等老爷子回答，顾暮初先看见了江别贺，以及跟在江别贺身后的江天赐和江笑涵。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毛。“爷爷，你请了江家？”

“A市除了我们顾家，就是江家了，顾家难得宴客，不请江家，你是想坐实顾江两家不合的传言吗？”

“……”顾老爷子脚步稍缓，正色说：“顾暮初，今天早上，顾氏的股价跌破了百分之二十，再跌下去，如果再不止跌，就要动摇顾氏根本了。”

顾氏的情况，顾暮初自然一清二楚。“等一会儿，你亲自邀请笑涵，跳开场舞。”

“爷爷，”顾暮初也沉下脸，“我打算和夏曦末复婚。”

“我知道。”

“知道你还让我邀请笑涵跳舞？”

顾老爷子挑眉，眼神幽深：“我不让你和小末复婚了吗？”

“……”“顾暮初，我一直很喜欢小末，我不仅喜欢她对人体贴，我更喜欢地是，她可以成为你和顾氏的贤内助。但——”顾老爷子停下脚步，眼神掠过隐在阳台一角的曦末：“我问过小陆，也咨询过好几个专业领域的医生，他们告诉我，小末的状况不是很好，即便你请来世界上最专业的医疗团队，也未必能完全治好她。”

“爷爷，她会好的。”

“顾暮初！”

顾老爷子强忍住努力，低声呵斥，“你说小末会好？那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五年十年都不能好呢？难道你想让一个哑巴做顾氏的女主人，顾氏未来继承人的妈吗？”

“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不介意，卷卷不介意，别人凭什么介意！顾老爷子气得脸色通红，他头一次气到恨不能扇顾暮初两巴掌，但，脸色略显苍白的江别贺已经走到顾家门前。“顾董事长，晚上好。”

顾老爷子迅速收拾好表情，快步迎了上去，他乐呵呵地握住江别贺的手：“老江，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和我生分了？”

江别贺低头看了一眼被紧紧握住的手，没有抽回。单说顾家敢毁了婚事，他有骨气，就该和顾家老死不相往来，可顾氏股价七连跌，搞得江氏的股价也跌了近百分之十。这几天，江氏集团连开几百场会议，讨论江氏脱困良策，但他们讨论地越多，越发现，如果顾氏完了，那江氏不死也要脱层皮。显然，顾老头很清楚顾江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所以亲自致电他，让他务必来赴今晚的宴。“哪能啊。”

江别贺笑眯眯地勾住顾老爷子的胳膊，然后两人勾肩搭背地往顾家大宅走。后面，楚楚可怜的江笑涵一看见顾暮初，瞬间眼底含泪，但她强忍住眼泪，努力朝他微笑：“暮初。”

她瘦了很多，把之前他送她的浅紫色礼服衬得很不合身。“怎么瘦了这么多？”

“病了两天。”

“……”那天离开富华小区，他就完全忘了江笑涵生病的事。“抱歉。”

“你要真觉得抱歉，今天就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

“最近无论是顾氏，还是江氏，日子都不好过，江氏的员工日日加班，私下都在担心，会不会被裁员。想来，顾氏也是一样的。”

说着，江笑涵抬起头，目光更加楚楚。“暮初，我和你的婚事是私事，不应该牵连无辜，所以，一会儿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好让这些财阀们看见，虽然我们做不成夫妻，但还能是很好的朋友？”

“当然。”

江笑涵低头一笑。果然，对顾暮初永远只能以退为进，现在的他心里全是夏曦末，拿感情胁迫他已经没有半点用。但只要他还在乎顾氏，那她就能搅了他和夏曦末的好事。七点零八分，顾氏主宅的通明灯火突然熄灭，接着，一束强光打在高台，顾老爷子领着卷卷，微笑着走上高台。“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现在不图别的，就盼着怡孙弄儿，幸好老天垂怜，真送了一个胖曾孙子给我。”

说着，顾老爷子喜滋滋地把卷卷拉到人前：“他是顾卷卷，暮初的亲儿子，我顾连灿的亲曾孙，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啊。”

台下，宾客热烈鼓掌。“恭喜，恭喜顾老爷子啊——”一阵掌声之后，顾老爷子抬手，宾客们很快安静下来。“今天，顾家设宴，除了有意昭告A市，顾家多了一个曾孙子，更想当众表达对江家的歉意。”

顾老爷子看向人群：“老江，上来说两句？”

江别贺从善如流，也走上高台。“我呢，是真得很生气。”

江别贺沉着脸说，“但我也知道，老顾你不给江家留面子，是因为曾孙子。我知道你想要曾孙子，但顾虑到笑涵，一开始没答应，所以后来才闹得那么难看。这个事，对错就算三七开，你顾家错七分，我江家算三分，怎么样？”

顾老爷子哈哈大笑，当众抱住江别贺：“给面子！”

台下来看戏的人，在顾连灿和江别贺的一笑泯恩仇里至少看出了一点，顾江没有闹掰，以后在商场，还会共同进退。很快，灯火再次亮起，大厅里响起明快的舞曲。顾老爷子大声说：“年轻人，跳起来！”

这时，顾老爷子朝顾暮初眨眨眼，顾暮初暗叹一声，到底没有拂了顾江两家的意思。他慢慢走到江笑涵身前，优雅地伸出右手：“笑涵，跳舞吗？”

江笑涵羞涩一笑，轻轻把掌心放在他的掌心上。浅紫色的长裙翻飞，顾暮初半搂着江笑涵，滑到舞池中央，在万众瞩目里，他们像是最深情的情侣般，翩翩起舞。阳台上，小鱼咬牙切齿地问：“顾总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豪门世家从来没有童话故事。当初，江笑涵因为私生女的身份上不了台面，所以顾家死活不肯顾暮初娶她，现在，就算夏家没有把她逐出家门，夏家也是配不上顾家的。何况，她还哑巴了。顾家是绝不可能让顾暮初娶一个哑巴的。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池时，欧阳浩悄悄摸到阳台。“曦末。”

小鱼立刻如临大敌，来之前，顾总耳提面命，说如果她让曦末见了不该见的人，就扣她十万块的护理费。“欧阳浩，你又想干嘛？”

欧阳浩不说话，目光静静地落在曦末身上。曦末笑笑，在小鱼的掌心写下：我渴了。小鱼不动，抬头看舞池，她看到顾暮初忙着和江笑涵跳舞，根本没往阳台看一眼，气得在心里开骂，去TM的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