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烈烈的荒路上，看不见一点灯光，曦末倒在车子前座，一手的血色，她张嘴，气若游丝地呼救：“救命——”突然，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光，顾暮初撑着一把和鲜血一样红的伞，走到车子前面。他冷冷地看着她，然后勾起一个嗜血的浅笑：“夏曦末，你痛苦吗？”

“救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

顾暮初低头，眼神在擦过她血色的下半身时露出了欢愉的大笑，“孽种就是孽种，留不住。”

“不是的！”

“不是？”

顾暮初卷起眉毛，表情陷入扭曲，他丢掉红伞，绕到车门旁，然后抬起脚，重重踹在她的小腹上。“啊——”“夏曦末，我说过的，因为你，我被推下了地狱，所以你，只能陪着我一起，永堕地狱。”

“不要——”曦末猛地睁开眼，她捂住泪流满面的脸，痛苦地呢喃：“不要……”夜色漆黑，黎明前的医院，安静地像是一座死城，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只有她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分钟后，她放下手，不敢置信地重复：“不要……”她好了？“夏曦末，你能说话了？”

突然，黑暗中有一个人回答她：“是的，你能说话了。”

“谁？”

山微从病房的一角缓缓走出，她走到离病床最近的一张沙发坐下，惬意地翘起二郎腿，然后抬头看她。“夏曦末，早上好。”

“山微？”

山微淡笑：“你知道我？”

“卷卷说，你教他教得很好。”

“他是暮初的儿子，我当然会对他好。”

“门外的人呢？”

山微扭动关节，轻蔑地说：“那些人用来看住你，当然是绰绰有余，但拿来对付我，却是大大不够。”

曦末点点头，一个能被顾暮初重金请来教卷卷拳脚的女人，功夫应该是一流的，门外那些看她的安保，的确拦不住她。“你喜欢顾暮初？”

“不可以吗？”

曦末摇摇头：“可以。”

谁喜欢顾暮初，顾暮初又喜欢谁，和她都没有关系，对她来说，他只是她过往岁月里的一场错误。“我以为你会说不可以。”

“什么？”

“夏曦末，我对你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

山微指尖轻挑窗帘，夜色的流光从白色窗帘的缝隙里流了进来，“虽然我看不上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足够不要脸。”

“……”“你和江笑涵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对于她和暮初的痴恋，你一清二楚。可你清楚，却还在江笑涵被赶出A市后，毫不犹疑地嫁给了他。结婚三年，你用尽一切办法跪舔暮初，想要取江笑涵而代之。可惜，不管你怎么不要脸，都没能得到他的心。”

是啊，她不惜作践自己，也想走进他的生命，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几乎失去了一切。即便这样，她也不想恨他，回到A市，她嘴上说着要远离他，可没有一次，她真的拒绝了他。“夏曦末，换成是一般有点自知之明的人，早就识趣地退出，但你没有。你既不在意暮初是不是爱你，也不在意纠缠他会不会伤害你的好朋友，哪怕暮初摆明了要离婚娶江笑涵，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搞破坏。”

说着，山微轻轻鼓了两下掌。“夏曦末，我很佩服你，佩服你到了这种地步，还可以继续不要脸。”

曦末勾唇，目光直视山微：“所以你特意挑深更半夜来拜访我，就是为了来骂我不要脸吗？”

“……”“你喜欢顾暮初。”

“谁——谁喜欢他了？”

这一回，轮到曦末忍俊不禁了。“难怪你要佩服我，至少，我曾经不顾一切地追过喜欢的人。”

“你——”山微气结，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夏曦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豪门千金，居然也敢嘲笑她，她就不怕被她扭断胳膊踢碎腿吗？要不是怕事后顾暮初找她麻烦，她早下手了！曦末不管山微是气还是不气，她冷着嗓门问：“山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山微皱眉，她很不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明明她才是占据上风的一方，但怎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夏曦末占到上风位？更可恶的是，她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她已经猜出她是来干嘛的？“再不说，天就亮了，而天一亮，顾暮初可能就要来给我送早餐了。”

“嘭——”山微终于气得站了起来。“夏曦末，你得意什么得意！你装聋作哑引暮初同情，不就是想要他和你复婚，让你做回顾太太吗？可是夏曦末，暮初不蠢。过两天，那些心理专家就到了，等他们给你做过检查，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在他面前装聋作哑吗？”

“好像是不行？”

“呵，当然不行！”

山微狠狠地踢了一下沙发一脚，“告诉你，就在今天，顾家和江家已经和好，所以你想做回顾太太，是痴人说梦！”

她当然是在痴人说梦，可山微就不是在痴人说梦吗？顾暮初对江笑涵，是年少情动，对她，大概是愧疚和占有心，可对山微呢？或许什么都不是。她看着山微，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明知道对方心里没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山微，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顾暮初把我囚在这里，不放我离开。”

“所以，你愿意走？”

“嗯。”

山微皱眉：“为什么？”

曦末笑了起来：“你来不就是为了骗我自愿离开吗？怎么我说想走，你又管起为什么来了？”

“我——”因为她不明白。根据调查，夏曦末对顾暮初真得是爱得要死要活，她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让顾暮初对她有一点点不同了，她却放弃了？曦末缩回被窝，闭上了眼睛。“山微，如果你有办法让我在顾暮初无法察觉的情况下，离开A市，那么我愿意用余生感谢你。”

“……”山微沉默了很久，“夏曦末，我不太相信你。”

“山微，就算你不相信我，但为了顾暮初，你还是会赌一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相信一下呢？反正，没有坏处。”

说得对。就算到时候夏曦末反悔了，她也能弄晕她，把她丢出A市。山微走向病房门，等她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夏曦末，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会一直一直爱着顾暮初，哪怕他们离婚了，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她对他的爱，都不会消失。但她错了。爱，是会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