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起，曦末每天都会在顾氏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坐上大半天，因为她有些担心顾暮初。但他很忙，她坐了那么久，一共就远远地看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早晨六点天刚刚亮，一次是晚上十点天已经黑了很久。曦末抬头，目光落在顾氏九十层，属于顾暮初的那一间办公室，还没有熄灯，于是，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江笑涵离开的那天，顾暮初在雨中站了很久。她问他，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把人追回来？他说，现在不是时候，就算他把人追回来了，也不能让江笑涵得到幸福，他还说，他顾暮初的女人，决不能随便被人践踏。看来，今天她又等不到他了。曦末轻笑着，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冷掉的咖啡喝进嘴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苦涩，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她走到顾氏大楼前，又看了一眼九十层，但这一次，那间办公室的灯，灭了。曦末刚刚勾起嘴唇，往顾氏大门看的时候，清瘦了很多的顾暮初，飞快地冲了出来。他走得很快，脸上是不容错认的愤怒。“顾暮初？”

顾暮初回头，他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在看到曦末的一刹那，稍稍冷静了两分。“夏曦末？”

“嗯。”

“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凌晨两点半？”

曦末浅笑，反问：“不行吗？”

顾暮初顿了两秒钟，随即问她：“夏曦末，我打算找个地方喝一杯，你想一起吗？”

“好。”

这是他第一次约她，她当然不会拒绝。凌晨的A市还能喝酒的地方，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就剩下脏兮兮的路边摊。穿着百万高订的顾暮初，随便坐在一个烧烤店的长凳子，然后用一种暗藏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她：“敢坐吗？”

为什么不敢？曦末不明白顾暮初话语里为什么带着蔑视，但她没有多想，而是毫不犹豫地坐到了他的正对面。他眼底的愤怒，因为她的坐下，又淡了三分。“我以为你会嫌脏。”

曦末笑笑，摇了摇头。如果她从小就被养在夏家，大概会嫌弃路边摊脏，但她不是，她更多的时间都生活在兰花小镇，那里很多地方甚至比路边摊还要更脏一点。但她爸爸特别喜欢去那些地方，他说只有那些地方才看得见生活本身。昏昏欲睡的老板娘看见他们坐下，喜气洋洋地冲过来：“帅哥，美女，你们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十罐冰啤酒。”

“好嘞~”老板娘很快送来十罐冰啤，啤酒刚被放在桌上，顾暮初就立刻打开两罐，一罐递给了曦末。九月的A市，虽然暑气没有完全退去，但凌晨三点的温度，已经带着很重的秋意。曦末只喝了一口冰啤，就被那股子冷意激得打了一个寒颤，她于是想要问一问顾暮初，他有没有觉得冷？可顾暮初已经喝完一罐冰啤，正在打开第二罐。“顾暮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打开啤酒，喝完，再打开，再喝完。半个小时后，除了曦末捏在手里的那一罐，剩下的九罐都被他喝完了。“老板娘，再来十罐冰啤。”

啤酒不容易醉，但顾暮初应该不常喝酒，他的眼睛因为酒气上涌，又变回通红。曦末扬声：“顾暮初，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顾氏开会，上一季度顾氏的净利润总额超过了一百亿，而这一百亿里，至少有七成是我替顾氏挣出来的。”

“恭喜。”

“恭喜？”

顾暮初冷笑，“夏曦末，你应该知道，我想要顾氏，为了拿下顾氏，我甚至舍弃了笑涵。”

她知道。她不仅知道他想要顾氏，她还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要顾氏。“顾暮初，你会拿到顾氏的。”

“什么时候？”

“很快。”

“哈哈哈……”顾暮初大笑，“夏曦末，你真是天真地可笑，我告诉你，我可能永远都拿不到顾氏。”

曦末皱眉，着急问：“为什么？”

“老爷子说，除非我能在三个月内，和任何一个A市财阀的女儿结婚，否则，他绝对不会让我做顾氏的执行总裁。”

曦末低头，捏紧了啤酒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夜的他会这么地愤怒。顾家拿顾氏逼迫他舍弃江笑涵，他答应了，可他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真得想要放手，而是想先拿下顾氏，然后再把江笑涵接回来。可惜，顾家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留给他。曦末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但没等她开口，顾暮初却突然站起来，他抬起脚，把桌子椅子全踹到地上。“哐——哐——哐——”深夜，桌椅翻倾，啤酒罐砸到地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到人的耳朵里，有一种莫名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