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难道她死了？但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判断，因为死人不会感觉疼痛，但她的后脖子火辣辣的疼。接着，她想起昏迷之间，她正在和西蒙说话，然后一个陌生女人闯了进来，然后一掌劈晕了她。是克里斯汀！难道她被抓到3K党了？曦末的心，陡然间往下沉。关于3K党的那些恐怖流言，顷刻间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想起尼斯湾的人们说过，所有被3K党缠上的人，不是被人掏空了肚子，就是被切成一块一块丢进臭水沟。惊惧不安中，她听见了流水声。曦末强忍住颤抖，狠狠咬住胳膊，当血色从她的牙齿缝里渗出，她惶惶不安的心，才勉强镇定下来。而她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她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中世纪的牢笼，左、右、后三面是石砖砌成的墙，前面是一道铁栅栏。栅栏外，放着一张圆桌子，两个孔武有力，胡须遮住半张脸的西方人，正坐在桌子前面喝酒吃肉。那肉，似乎没有熟透，他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血丝顺着嘴角一滴滴地往下淌。一个大胡子看见她醒了，兴奋地对同伴说：“***####……”“***”他们说得话，她一句都听不懂。他们好像知道她听不懂，一边啃着肉，一边用一种嗜血的目光打量她，就好像他们啃得不是肉，而是她。曦末往角落里缩了缩。突然，脚下传来一种诡异的软糯感，她低头一看，发现一只红眼睛的老鼠钻到她的脚边，要啃她的脚。“啊——”牢房外面，两个人男人听见她惊恐的叫声，剧烈地大笑，他们凑到铁栅栏前，欣赏起她被老鼠吓得失声惨叫的可怜样子。她会死在这里吗？会不会直到她的尸体腐烂了，都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死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她咬着唇，不敢哭。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铁栅栏外面的人换了三次，但因为牢房里没有光，所以她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那只想要啃她的老鼠，被她踩死了。它就死在她脚边，肚子朝上，死不瞑目。曦末瞪着它，忽然觉得它像是几天前吃过的汉堡，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把它吞进肚子。“好吃吗？”

黑暗中，突然想起一道女声，声音里全是愉悦，她捏着死老鼠，转头去看铁栅栏的外面，她看见了一盏灯。灯光投射出的光晕里，放着一张宽大的欧式躺椅，一个红头发黑嘴唇的娇艳女人，横躺在上面，正在吃葡萄。“你说什么？”

女人笑笑，问她：“死老鼠好吃吗？”

曦末瞬间惊醒，把老鼠扔出了铁栅栏。她的举动，立刻就取悦了女人，她捏着滚圆的葡萄，笑眯眯地问她：“想吃吗？”

“……”想。可她知道，她不会给她。曦末抬头，压抑着即将崩溃的痛苦，声音沙哑地问：“你是克里斯汀？”

“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西蒙说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他爱的女人，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好在哪里？”

“不是的，我和西蒙不是那种关系。”

“闭嘴！”

克里斯汀带笑的脸瞬间扭曲，“我亲眼看见你们搂在一起，你还敢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反正只要你死了，那么就算西蒙再爱你，也爱不成了。”

说完，她指尖轻弹，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听见指令，飞快从墙上拿下几件被陈血染得乌黑的刑具。“杀了她。”

死亡的恐惧激得曦末大喊：“杀人是犯法的！”

“哈哈哈……”克里斯汀再次大笑，“是，杀人是犯法的，可你是谁呢？谁能为你报警来抓我呢？”

说着，克里斯汀指着手边的那一堆山微送她的假护照。“你带着这么多的假护照，说明你正在逃亡，而一个逃亡的人不管死在哪里，也没有人在乎吧？”

“……”是。这里是尼斯湾，没有人真得认识她，没有人真得知道她，没有人真得在乎她，就算克里斯汀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她，也未必会有人救她。何况是在这暗无天日，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她真得要死了吗？曦末的眼神，定在那一把架上长箭的，箭端对准她胸口的弓，她知道，只要克里斯汀一声令下，她就要死了。无声的眼泪，从她眼底决堤。“呵。”

克里斯汀沉下脸，丢开了手里的葡萄，然后发出一声无趣的感叹，“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才能让西蒙拒绝我，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克里斯汀猛地站起来，从身后男人手里抓过弓。“你该觉得荣幸，能死在我的箭下。”

克里斯汀拉开弦，“等你死了，我会把你挫骨扬灰，这样，就算西蒙想要悼念你，也没有机会。”

箭，即将离弦。突然，牢房一侧的黝黑长廊传来几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克里斯汀不悦地转过头：“3K党的地方，谁敢放肆——”她的质问还没完全落下，一把带着血色的刀，从长廊里刺出，刀像是流光一样，从克里斯汀的手腕割过。“啊——”克里斯汀吃不住痛，松开了手，弓箭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而又令人惊恐的“哐当”声。守在克里斯汀身后的男人们纷纷走到前面，他们各自拿起刀或者斧头，戒备又紧张地盯着漆黑的走廊。一分钟，或者半分钟，一道急速如风的人影冲了进来，他的速度太快，快到曦末只能勉强看到几道残影。接着，又是几声痛苦到极点的惨叫声，等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铁笼外面，倒了一地的人，克里斯汀靠着墙壁，惊骇地看着来人。“你是谁？”

突然出现的人带着可怖的面具，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却转向了曦末。“……”这时，走廊深处又传来一阵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很快，脚步踉跄的西蒙摸着石墙，领着数十个警察，走了进来。克里斯汀不敢置信地大叫：“西蒙安德烈，你竟然为了她要杀我？！”

“克里斯汀，安是无辜的。”

“不，她该死！”

克里斯汀看着西蒙，绝望而歇斯底里地低言，“西蒙安德烈，如果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杀了她！如果我死了，那我就生生世世诅咒她不得好——”克里斯汀的诅咒没有说完，那个带着可怖面具的人突然抬手，朝她开了一枪，子弹射进了她的右胸。“不——”西蒙双目陡然间睁大，然后冲向克里斯汀，并且在她倒地前的刹那抱住了她，“克里斯汀，你怎么样？”

克里斯汀惨笑：“西蒙，我恨你！”

牢门被打开了，曦末攀着墙想要走出去，但她太虚弱了，刚刚攀着墙壁躬起身体，眼前却忽然一黑。将要栽倒的瞬间，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冲到她身边，抱住了她。熟悉到令人心痛的味道。“顾暮初……？”

“嗯，是我。”

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