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杯黑咖啡。等服务员一走，迈克看着浓到极点的黑咖啡，眉毛皱得死紧：“顾，你打算把自己祸害死，然后让我继承久生投资？”

“给你点的。”

“不不不。”

迈克嫌弃地摇摇头，“等给你汇报完工作，我还要回去补觉呢！”

“补觉？”

顾暮初淡淡一笑，笑容堪比催命的恶魔，“新城的地一天没有拿下，你一天不许睡觉！”

“靠——”迈克气得跳起来，“顾，你还是人吗？就算我不是你的合伙人，而只是一个普通员工，你也不能虐待我！”

虐待？既然他不好过，他又怎么能让别人太好过？“三天之内，蒋氏如果不肯交出新城的地，”顾暮初站了起来，“那么你也不用客气，给我把蒋氏往死里整！”

“诶？”

迈克缩紧身体，弱小地抱住咖啡杯，“顾，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戾气变重了好多？”

“希望你不会成为第一个被我弄死的人。”

“——”迈克端起黑咖啡，一饮而尽。“我现在就去上班！”

等迈克离开后，顾暮初才把脸埋在掌心，痛苦地呻吟了两声。然后，他离开包厢，坐着电梯上到九层楼，他沉默地走进9999号房间，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被子里，似乎还残存着夏曦末留下的香味，他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疼得异乎寻常。他睁开眼，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周小鱼的电话。小鱼正拍着鼓鼓的小肚子，懒洋洋地靠在尼斯湾的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一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钓着鱼。她才明白，为什么曦末不愿意回去A市。和忙忙碌碌，尔虞我诈的A市一比，这做什么都慢悠悠的尼斯湾，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突然，鱼钩有了动静，她高兴地弹起来，准备拉起鱼竿，这时，丢在脚边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个不停。要上钩的鱼，被吓跑了。“顾总，你很闲吗？”

“曦末呢？”

“她很忙。”

“忙什么？”

小鱼没有回答，默默转了个头，河岸边的露天咖啡馆前，曦末正在和欧阳浩说话。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欧阳浩的眉眼温柔似水。小鱼头一次觉得，虽然欧阳浩哪哪都不如顾暮初，但至少有一点，他比顾暮初专情，就冲这一点，她觉得曦末如果能和欧阳浩在一起，更好。“顾总，你不去关心你的江小姐，总管曦末干什么？”

“周小鱼，你什么态度？”

“呵。”

小鱼冷笑，她现在人在尼斯湾，就算顾暮初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打到她？！“顾总，不是曦末不给你机会，是曦末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

骂完顾暮初，小鱼就掐断了电话，她怕他死缠烂打，干脆把手机关机了。“让你抛弃曦末，活该你难受一辈子！”

小鱼重新躺回大树下，提着鱼竿昏昏欲睡。……河岸上的咖啡厅，欧阳浩贪婪地看着曦末的脸，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曦末，好久不见。”

曦末笑笑：“很久吗？”

“总觉得很久了……”今天的欧阳浩看起来很不一样，以前的他穿着鲜亮，打扮时髦，不像今天，乍一眼看过去，和CBD大楼里的每一个精英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拘束的领带。“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穿这些。”

“是不喜欢。”

欧阳浩笑着回答，“以前的我，就算爷爷用尽手段逼迫我回去欧阳集团，我也一定不会回去。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曦末点点头：“这样也好，毕竟你是欧阳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嗯。”

“我还担心你的病没有好，所以约了好几个国际一流的医生，打算带你回去让他们看一看。”

“其实，我在离开A市前就已经能说话了。”

欧阳浩点点头，轻声呢喃：“是吗？”

“……”曦末忽然想到，顾暮初似乎一次都没有问过她，什么时候病好的？大概在他心里，她从一开始就在装哑巴吧……圆桌对面，欧阳浩无声地看着她，看得曦末越来越尴尬。她忍不住转头，河岸边，小鱼正在专心致志地钓鱼，她心想，要不要过去和她一起，免得这么尴尬。“曦末，对不起。”

“嗯？”

“上一次在顾家大宅的夜宴上，我失态了。”

曦末淡淡地摇了摇头：“欧阳浩，我和你之前哪里需要说什么对不起？就算真有谁对不起谁，也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更多。”

欧阳浩的手，因为曦末的话，变得莫名的僵硬。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不肯甘心，所以当爷爷愤怒地往他脸上甩了一耳光，质问他有哪一点比得过顾暮初的时候，他才会痛定思痛，决定穿上西服，走进欧阳集团。他想改变，变成比顾暮初更优秀的男人，如果他能做到，曦末说不定就会爱上他。可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平静，和看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一模一样的平静。不，他不能放弃。“那个，你被顾总丢在教堂的事，我听说了。”

“咳。”

虽然她已经不在意顾暮初爱不爱她，但被他丢在教堂，并且被无数人目睹，还是一件不想回忆起的事。“过去了。”

欧阳浩抬头，眼底是难以遏制地激动：“所以你是说，你放下了？”

“嗯。”

太好了！欧阳浩突然伸出手，在曦末来得及反应之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曦末，如果你放下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保证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你让我往西，我绝对不敢往东，像是把你一个人丢下的事，我死也不会做！”

“抱歉。”

曦末抽回手，“欧阳浩，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为我做得那一切，也正因为我很感谢你，所以我才必须要对你诚实。是，我是放下了顾暮初，但不代表我必须重新找一个人去爱，事实上，我觉得爱一人太累了，不如不爱。”

“……”泪水在欧阳浩眼底打转，他不得不死死咬住唇，否则，他怕自己会在异国的街头，心爱人的面前，崩溃痛哭。曦末默默站了起来，她知道此刻的欧阳浩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因为她爱过一个人，所以知道不被所爱之人爱上的痛苦，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欧阳浩，我去看看小鱼有没有钓到鱼，如果钓到了，晚上我们一起吃烤鱼。”

但等到夕阳西下，曦末陪着小鱼往回走的时候，咖啡店门前早就看不见欧阳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