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初合上平板，把平板推回到江天赐的面前，然后端起茶杯，从容地喝起了茶。江天赐微微眯起眼前，顾暮初的平静让他觉得很违反常理。一个男人发现自己深爱的女人出了轨，不该这么平静，除非是和他一样，爱得太卑微，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可顾暮初可能爱得卑微吗？不可能。那么答案只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爱江笑涵，而且是一点点都不爱，所以才会对她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毫不在乎。江天赐脸上的笃定，忽然有些绷不住。“江先生，说实话，我很钦佩你。”

“什么？”

“虽然我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对蒋多情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无怨无悔，但我必须承认一点，你是个敢爱敢恨的男人。或者该说，你爱得足够狠。”

“顾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暮初松开茶杯，挑眉轻笑：“江氏集团和蒋氏传媒关于一山重工的那一纸合同，是你透露给媒体地吧？”

江天赐垂下眼睛，不说话。“蒋多情犯下教唆杀人罪，幸运地是，夏曦末没死，所以蒋多情虽然想杀人，却最终是杀人未遂。就凭这一点，只要江先生能为蒋多情请到国内一流的律师，好好为她辩护，不是不能减轻她的刑罚。但可惜地是，江先生很有心，但江先生的祖父却借此要挟江先生，逼迫江先生先和蒋多情离婚。江先生不愿意，只能转头求助蒋家。江先生本来以为就算蒋家对蒋多情不好，但为了顾及蒋氏传媒的颜面，蒋家怎么都该帮一帮你，可惜——”顾暮初的停顿，让江天赐重新抬起头，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笑声。“你们都说小情是个坏女人，说她坏得无可救药，于是，无论是她的亲人，还是朋友，还是陌生人，甚至是她自己，都觉得她死有余辜。可是小情为什么会这么坏？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地吗？不，她不是。她本来也是天之骄子，她应该和A市所有的名媛一样，穿着最华丽的衣服，过着令平常人羡慕的豪奢生活。是蒋氏，她的亲人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知道，却没有憎恨他们，她过去做过的每一件荒唐事，不过是为了得到蒋家人一点点的关注。可他们不仅没有关心她，他们还把她卖给了W城的章九爷！”

顾暮初点点头：“蒋氏是活该！”

“对，他们活该！”

江天赐高高翘起嘴角，这一刻的他，身上哪里还有半分被人盛赞的清贵谪仙气质？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身上只有浓浓的阴郁。“蒋方洲那个混球，居然冠冕堂皇地对我说，小情坏事做尽，现在被审判，是上天有眼，是报应！好啊，既然他觉得万事都是有报应的，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应！”

顾暮初觉得江天赐的话很对，蒋多情当然很坏，但不是蒋氏对其置若罔闻，甚至坑害她的理由。“江先生，你要替蒋多情向蒋氏报仇，无可厚非，毕竟他们的确罪有应得，可是江家呢？江家对你一直很好。”

江天赐微微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人间乐府外面的中央大街：“如果被当做一只金丝雀养着，也能叫做好地话，那我是过得很好。”

都说江家对江天赐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但他不是一尊瓷娃娃，他是个成年男人。“不过，我很意外顾总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我一直觉得顾总是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冷酷男人，所以，谁都可以质问我不该对江家太狠，但似乎不该是顾总。”

如果是过去的他，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就算他对江天赐的所作所为再不认同，也不会说出口。他很清楚，有人改变了他。顾暮初勾起嘴角，笑着回答：“江先生，你应该庆幸，我没有你以为的狠，否则，我不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么多。”

江天赐瞬间睁大眼睛，他的眼神因为猜出某种可能而微微颤抖。而顾暮初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江先生，我知道为一个人牵肠挂肚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我很能和江先生感同身受。”

“所以顾总的意思是……可以放过小情？”

“能不能放过蒋多情，我说了不算，不过，我会尽力为江先生争取。”

说着，顾暮初指了指江天赐的平板：“江先生电脑里的东西，麻烦发一份给我的助理。”

江天赐直接把平板推过去：“不用麻烦，平板顾总直接拿走。”

“那就多谢了。”

几分钟后，江天赐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人间乐府，而顾暮初就带着平板直奔欧阳国际医院。顾暮初快步走向贵宾区，等快走到江笑涵病房门口时，他放慢脚步，无声地靠了过去，病房里，江笑涵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另一边，苏宇川正全神贯注地瞪着她。“咳。”

听见咳嗽声的苏宇川猛地转过头，等他看见是老板站在门外，刚要慌忙站起来，却看见老板指了指病床，他才小心点头，轻手轻脚地摸到走廊。“顾总，您回来了。”

顾暮初把平板丢给苏宇川：“把里面的东西备份。”

“是。”

苏宇川接过平板，然后被屏幕上的内容惊得差点失声尖叫，“顾总，这上面的东西都是真的？！”

顾暮初斜苏宇川，看得他不敢再说话。但他不说，不代表他就不惊讶了。虽然他一直不太喜欢江笑涵，总觉得她挺会装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装到这种地步！“帮我订一张最快去N市的机票。”

“诶？哦，好的，顾总。”

也是哦，老板都发现江笑涵的真面目，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医院？病房里，江笑涵睁开眼睛，他看着走廊上苏宇川点头哈腰的模样，立刻猜到是顾暮初回来了。“暮初，是你吗？”

“嗯，是我。”

顾暮初抬脚，走进病房。他只走到电视机前面，就停住了脚步。江笑涵看他目光奇怪，忍不住弯起嘴角：“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是我脸上沾了米粒吗？”

他一直知道，比起美好，世界上更多地是骇人听闻的残酷。也正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的残酷，所以才格外珍惜江笑涵身上的美好，甚至一度觉得，能和她白头到老是人生幸事，哪怕他根本不爱她。他错了，大错特错。眼前的江笑涵，早已经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天使女孩，他的天使女孩，被永远地留在了他的那段模糊记忆里。“笑涵，我有点事，明天不来医院。”

“是不是顾氏有事？”

江笑涵急忙问，“如果是顾氏出了状况，你尽管去忙，我保证好好吃药。”

顾暮初点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