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人影浮动。傅庄琼突然想起在刚来异世,含香坊的那天晚上,有人把她引到尼姑庵的案发现场,以为这次又是什么坏人,刚想扯开嗓子喊救命。有道温润且熟悉的声音立时传来:“别怕,是我!”
紧接着一道白影如天神降落般,稳稳的停在了她的窗前,夹杂着微凉的夜风,萦绕在鼻尖的还有那淡淡的白芷清香。她站在窗内看着他,他站在窗外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宋蔚玉揽着傅庄琼施展轻功,在一处青砖的屋顶上坐了下来,与此同时,熊沙白从阴影处走出,看着天边身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风拂过,月光皎洁,傅庄琼没有丝毫惧怕的坐在屋顶上捧着下巴面带微笑的看着旁边坐着的丰神俊朗的身影在执着一根碧绿的笛子放在唇边吹奏着。即使两人无话,即使万赖寂静,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傅庄琼虽然不懂音律,但还是被那悠悠扬扬,清越悦耳的玉笛声给征服了,所以当宋蔚玉停下手中的玉笛,她还‘啪啪’的拍了两下手掌,由衷的赞美着:“我一直知道你古筝弹的是极好的,没想到你吹奏玉笛的功夫也是一流。”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双眸闪闪发亮,满眼的崇拜。宋蔚玉把玉笛重新别在腰间,转过头去看她,狭长的眉眼里是绵绵的笑意:“我既是宫廷乐师,自然是对所有乐器都颇有研究,虽然谈不上资深,但还是略懂皮毛。”
她笑嘻嘻的道:“那正好,等我们下次的见面的时候,你把你所有会的乐器都弹奏给我听啊,我来当评委,看你是否是资深还是略懂皮毛?”
“好。”
他回以一笑。两人一同看向天边的星辰,傅庄琼扬起手似乎在抚摸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月亮。“琼儿。”
他突然开口唤她。“嗯?”
她满面笑容的应着。“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明天的比赛你能故意输掉!”
傅庄琼一愣,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回头看他,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宋蔚玉没再看他,而是把目光移向一望无边的天际道:“香魁大赛乃皇家举办,皇室中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它在给予你权利金钱的同时也必须要你拿东西去换,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傅庄琼想了一下,摇头。其实,赢得明天的那场比赛她是势在必得的,不光是因为完成与熊沙白的交易,尽快拿到休书,还有另外一方面,她一定要赢得那个叫苍寞的男子,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否是她在现代认识的那人,但是两人既然长的一般无二,那便说明到底还是有些关系的,说不定就是他的祖先。在现代他们一直都是竞争对手,即使到了古代,她当然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宋蔚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皇家举行的这次香魁选拔大赛明面上是为了选出能力最强的炼香师,实际上也确实是选出能力最强的炼香师!”
傅庄琼眨巴眨巴眼睛,这,有区别吗?“实际上他们选出能力最强的制香师则是因为入宫医治长公主的病,长公主慕璇,也就是皇上的皇姑,从出生便身怀异臭,这对于皇室中人来说,是上天示警,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这事,从不为外人所知,而长公主慕璇也一直长居深宫,在先帝在位之时,便请了多方神医大夫,对此病都是束手无策,当然,也请了很多炼香师,但所有的人对此病都一知半解,毫无医治之法,新帝即位后,我猜想也定是因为此原因,而举行的香魁大赛。”
这个长公主慕璇,傅庄琼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哦,对了,在古阳城回来的那场宫宴上,八公主慕紫易突然冲进来拉着让她向她的皇姑道歉,而先前,她和杨菱儿站在一处时,闻到的那股飘来的臭味,没想到那个带面纱的女子竟是皇上的姑姑,可是她看上去似乎是很年轻。傅庄琼说:“既是如此,如果我赢得了明天的那场比赛,我一定会入宫探探情况,都说女卫悦己者容,长公主既身怀异臭,肯定是特别苦恼,我去看一看又有何妨?”
宋蔚玉摇摇头笑道:“琼儿,你是太天真了,也低估了皇室中人,这件事既已是秘密,皇室的人又怎么可能让这件秘密被外人所知道,通常以往,入宫诊治的那些神医,炼香师,自入宫以后没能力医治之后,便没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皇宫,我猜想就算真的是治好了长公主的这个病,恐怕最终也是被灭口。”
傅庄琼立刻惊了一下,竟有这种事?她一时有些恍然,但又有些疑惑:“既然这件事已是秘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因为我一直住在皇宫,而皇宫又人多口杂,我是无意之中得知此事,本来只是一个线索,但因为你参加了这香魁大赛,所以我便稍稍深入,查探了一下,而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查来的,但都八九不离十。”
其实这个时候,傅庄琼是开心的,有一个男人关心着她的安危,不惜冒犯皇宫最隐秘的秘密。决赛开始的当日,傅庄琼再一次见到了苍寞。决赛的比赛地点并不是定在万香楼内,而是在京师里城南的一处草原上,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炙热的烧烤在大地上,偶尔有清风拂过。把草地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之后进行隔离,而士兵之外更是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不仅如此,这场比赛同样以皇上为首,皇后娘娘以及后宫得宠的几位妃子为次前来观看,更有几位京师闲来无事的大官捧场,却唯独不见宋蔚玉。草地上因为炎热的关系而搭建上了凉棚,皇上及皇后坐在上首,紧接着往下是妃子和官员。评香人单独坐在另一边,因为昨天的评香人中暑的缘故,所以现在换上了另外一名精神更加抖擞的。草地的四个方位,搭建了四把太阳伞,伞下放了一方矮桌,桌子上摆上了各种炼香器械,一应俱全。当傅庄琼站在桌子旁边时,她却徒生了退缩之意,退缩的原因还是想到了昨晚宋蔚玉的那一番话。她抬头朝少年天子慕修羽的方向看去,或许他真的能把杀人的事情做出来,香儿死的那晚,她不是遭到黑衣人的袭击吗?因为熊沙白的突然出现,所以没成功,而傅庄琼也有理由认为,之所以后来再无动作,完全因为她是熊沙白的夫人,他顾忌着他。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似乎也在看她,似乎又没有。这时,熊沙白走过来问道:“这次比赛你有把握吗?没把握现在就弃权吧!”
她眉头一拧道:“你什么意思?”
熊沙白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苍寞所在的位置看去,淡淡的道:“没什么意思,本王怕丢人,在你没拿到休书之前,就还是王府的人,相比较那株香料,本王更在乎的是颜面。”
傅庄琼一愣之下笑了,很夸张的笑了,这人还真的是反复无常,之前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赢得比赛,拿到香料,现在莫名其妙的竟然在乎不值钱的面子。她朝苍寞的方向看去一眼,狠狠的道:“我知道,昨天苍寞确实是英勇了一把,他更是今天夺得魁元的热门人选,可那又怎样,我同样不会输,就算输了那也是丢我自己的脸面,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熊沙白不知是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会,之后便转身走了。此次比拼的是引碟,顾名思义就是用炼制而成的香氛吸引蝴蝶,但又不单单是吸引蝴蝶那么简单,蝴蝶的种类有很多种,这多种蝴蝶有高低贵贱之分,倘若参加比赛的四人能够用自己所制之香,招引而来最高级的蝴蝶,那便是胜利的一方。听上去是很简单,但若是真的着手制香,恐怕难度不是一点两点。她突然想起《还珠格格》中的含香,她能以自身引来蝴蝶,那是因为她天生身怀异香,这就好像长公主身怀异臭是一个道理。在比赛未开始之前,她鼓起勇气走到立于对面的苍寞的面前,学着古人的模样含蓄委婉的道:“昨日有幸识得苍先生救人的义举,我很是佩服,特此前来拜会!”
苍寞本席地而坐,正在摆弄着矮桌上的器械,想必定是在为制香开始而做准备,闻言抬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回道:“夫人严重了,在下只是尽自己分内之事。”
此时此刻,傅庄琼才真正看清眼前的相貌,他依旧是一身青衫,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跟那人很像,就连皱眉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雕刻而出,不得不说,他扮上古装,倒还是别有一番风味。她笑道:“苍先生心怀百姓,真是难得,不知苍先生是如何得知急救中暑症状的方法?”
苍寞说:“在下不才,曾经读过几本医术,有所涉猎,略懂一二。”
这样一问,当然是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傅庄琼略一思索之下,索性不再问了:“我虽然佩服苍先生的义举,但现在我们是竞争对手,待会比赛开始的时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苍先生也一定要全力以赴才对。”
“夫人说的是,在比赛中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傅庄琼才突然下了一个决心,这场比赛她必须赢,如果真像宋蔚玉说的那样,如果是这场内的三人任何一人获得魁元,一旦进了皇宫,那他们便没命出皇宫,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虽然,她确实是看苍寞不顺眼,但是如果让他死也是不忍心的。一声锣鼓敲响,在无风的地方摆上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期间可以随时招引蝴蝶,之后由评委在场中来回巡视,辨别出种类最高贵的蝴蝶,从而宣告胜利。傅庄琼半跪在蒲团上,回头往官员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空着的一个位置已然坐在了一身月白锦袍的宋蔚玉。突然之间,她略微沮丧的心被莫名的填满,虽然隔得很远,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如此一来,更加有信心赢得此次的比赛。作为职业习惯,熊沙白巡视完场内一圈后,见无异状,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而坐下来之后他才发现,邻座位置上坐着的宋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