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去夜店,泡吧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也无法忘记姜亦欢的模样。他这才意识到,在他的内心里,已经爱上了姜亦欢。这份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邵修文又气又心疼,一声不吭。姜亦欢抬眼望着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和她一起疼。“帮帮我吧,邵修文,我只能找你了,”姜亦欢说,“我想不到其他人了,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我死了之后,你还可以帮我收尸,下葬,起码能让我入土为安……”她擦了擦眼泪,眼睛红肿得厉害。“我知道,邵修文,这样对你也很残忍,很不友好。可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感情也不是很深厚,我的死,你会难过,但不会一辈子都记得。其他的人,都是我的至亲挚友,我不忍心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邵修文的胸膛不停起伏:“你凭什么觉得,我一辈子不记得?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亲手埋葬你,然后我转头就能忘吗?姜亦欢,你这个人,太自私!”
她泪眼模糊而又茫然的看着他:“自私?”
“是的,你只顾着你的傅寒君,你的孩子们,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邵修文的吼声,在包厢里回荡。“我说我爱你,姜亦欢,你始终当做一场笑话,不放在心上。好,以前你可以这么认为,我无所谓。但是现在,我还说这样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是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你罢了!你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你的快乐,我不曾分享和参与。可是你的痛苦,我却要全盘接收!”
姜亦欢深吸了一口气:“傅寒君也会痛苦的。哪怕知道我和你离开了,我抛弃他,他也会难过……”“然后他可以放下,过个几年,再婚再娶再生再育!”
“不,他不会的。”
姜亦欢摇了摇头,“要是他能做到你说的这样,我就是死了,我也心安了。”
邵修文将刀叉一摔,重重的往椅背上靠去,同时用力的扯着领带。姜亦欢咬着唇,想说什么,但见他这副模样,又将话都咽了下去。沉默了好几分钟,突然,邵修文站了起来,直奔她的身边。“你……你干什么……喂……”邵修文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往外走去。姜亦欢有些慌:“你这是带我去哪里?我就在这里,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现在外面,被人看见就糟糕了!”
“去医院。”
邵修文说,“你这病,我就不信,还治不了!”
他的力气自然比姜亦欢大得多。不管姜亦欢怎么挣扎,抗拒,还是被他拖着往前走。“邵修文,你松手……我不去,不去!”
姜亦欢说,“已经确诊了,去医院也治不了。”
“你都没治!”
“癌症,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邵修文,我真的不去,你别强迫我,我没有力气挣脱你……”邵修文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一松。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握紧。“江城的医院不行,那就去国外,我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消化科医生。”
邵修文说得铿锵有力,“就算不能痊愈,但是能让你多活……”话还没说完,姜亦欢打断他:“多活几年又怎样呢?不过是多痛苦几年,强撑着,被折磨着,吊着一口气罢了。比起这样的活着,我宁愿死。”
“你……”邵修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姜亦欢,”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就这么没有求生欲?”
“是因为,我真的活不了了。”
姜亦欢的声音很小,带着绝望和凄凉,“你不会理解,每次胃疼到晕厥,眼前发黑是什么感受。你也不会明白,看着自己呕出鲜红的血,心里有多难受。”
那是在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消逝。邵修文咬了咬牙,放轻了声音:“你要相信医学,相信医生。而且,治疗,肯定比不治疗要好。”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但治愈的希望不大。而且,需要住院,每天都在病房里,闻着消毒水味,那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不是生活,姜亦欢,是先活着!”
“要么健健康康的活着,要么痛痛快快去死!”
姜亦欢回答,“邵修文,我们两个一起去医院的话,太招摇太明显了,傅寒君肯定会发现的。”
她带着哀求的眼神望向他,转动着手腕,想要恢复自由。邵修文有些心软。可是转念一想,他任由她这么下去,只会加重病情啊!“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傅寒君,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真相?”
邵修文问,“你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有意义。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能过得好。我不要他因为我的死亡,从此一生消沉。”
那是傅寒君啊。是一个多么意气风发的男人。邵修文简直要气死了。“怎么,姜亦欢,我现在要为你对傅寒君的深情鼓掌,为你的无私而感动吗?”
“你帮我就好。”
邵修文还是没松口。姜亦欢眼里的光慢慢熄灭。好一会儿,她垂下眼,没有了刚才的活力,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行吧,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了。”
姜亦欢说,“对不起,邵修文,我给你添麻烦了,也打扰到你了。”
她看了一眼餐桌:“说是请你吃饭,但这饭,估计你也吃不下了,我影响了你的胃口。那就欠着吧,下次,下次我再请你。”
邵修文反问道:“还有下次吗?你连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万一呢,”姜亦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次一定。”
她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她才往外走去。准备开门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对了。”
邵修文一直盯着她,眼神就没有移开过。“我的病情,希望你帮我隐瞒。”
姜亦欢叹了口气,“拜托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