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藏在墙后面,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惜……今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地面上,有她的影子,十分清晰。哪怕就是一个影子,傅寒君也能知道,那是他的小欢。她居然也在幼儿园。即使躲躲藏藏的,也恰好被他给发现了。看来,小欢的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孩子们的。她只是嘴上说的那么绝情罢了。正好,傅寒君想,他也不需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来逼她现身了。姜亦欢,主动出现了。傅寒君往墙角走去。姜亦欢躲在那里,额头抵在墙壁,一动也不敢动。今天怎么是傅寒君来接孩子放学?!他平时都要忙工作,没时间啊。怎么好巧不巧,她今天过来,想远远的多看看两个孩子,就正好碰上傅寒君了。他刚才往这边看了一眼……他有没有发现她?姜亦欢回忆着刚才的场景,好像,她有和他对视一眼。不过傅寒君身边那么多人,又那么吵,他应该不会这么敏锐的发现她吧!姜亦欢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敢动,默默的祈祷着傅寒君没有看见自己。然而——“哒哒哒”,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有人往这边走来了!是傅寒君吗?姜亦欢紧张的都出了一身的汗,慢慢的偏头,往身后看了看。这里是个死胡同,没有别的路了。怎么办!终于,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旁边。姜亦欢还是保持着额头抵在墙壁的姿势。她只看见了一双油光发亮,不染丝毫尘土的皮鞋。“……小欢。”
傅寒君的声音响起。姜亦欢闭了闭眼。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害怕见到的人,还是见到了。刚才,傅寒君真的发现了她。“小欢,”傅寒君又喊了她一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还计划着,逼她现身。没想到,她早就自己主动出现了。看着她这个样子,他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们是夫妻啊,是同床共枕,是要一辈子携手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陌生的模样。姜亦欢慢慢的站直身体,抬起头。“我路过而已。”
姜亦欢尽力的保持着平静,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不行吗?有什么问题吗?”
“路过?”
“对。”
傅寒君问:“那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外面有大路,你可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路过。”
“我……”姜亦欢编造着理由,“我没想到幼儿园正好放学,要是朝阳和晨曦从学校里出来,看见我的话,他们会来找我的。可是,我把他们给你了,也就不方便见面了。”
她依然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狠心绝情,抛夫弃子的形象。顿了顿,姜亦欢又说道:“既然我决定离开江城,结束我们的关系,也不带走孩子,那就不必再留恋。我是一个狠心的母亲,我知道我自己有错,面对两个孩子,我无法说什么,我也不想看见他们泪眼汪汪的样子。”
傅寒君淡淡的望着她。一开始她说这种话,他会难过会痛苦会伤心欲绝。但现在……他只觉得,没有感觉了。姜亦欢是故意的,他猜测,她是在隐瞒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很不好受吧。“小欢,你现在的行为……很像一个人。”
傅寒君开口,“你知道是谁吗?”
她低下头去:“罗雪兰。”
她现在很像当年的罗雪兰,和姜洪华离婚之后,远走高飞,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过江城。等罗雪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邵家的邵夫人了。姜亦欢恨她,不愿意认她。哪怕是亲母女,关系也一直不好,直到她选择原谅。可是……姜亦欢却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她也变成了那个不合格的母亲。她也要抛弃自己的孩子,永远不再出现。傅寒君扬起一抹苦笑:“你心里也明白。”
“是啊……”姜亦欢点点头,“我和我妈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当初是怎么有脸怎么有资格恨她的呢?她离开江城,起码是因为她离婚了,是我爸先对不起她。我呢?我是要追求我的爱情,你也从未对不起我。”
她抬起头,对上傅寒君的眼:“这么说起来,我比我妈还要可恶可恨,是吧!”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姜亦欢却是伤心至极。不,不是这样的。她离开,是因为她活不久了,她不想孩子们面对她的死亡。起码,她就这么跟着邵修文走了,孩子们还有一个念想,认为她起码还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什么都没有了。没料到,傅寒君却摇了摇头:“不,小欢,你不是罗雪兰,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妈那样的人,狠心远走,多年来都对孩子不闻不问。”
姜亦欢愣住了。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傅寒君还如此的相信她?他就不能讨厌她,恨她,不想看见她么!“罗雪兰是离婚后,自愿离开江城。但是,你……”傅寒君望着她的眼睛,“你不是自愿,你在被迫。小欢,你有难言之隐。”
他说的十分肯定。姜亦欢的心猛然往下沉,跌到了谷底。这……这是怎么回事?傅寒君发现了什么吗?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辛辛苦苦瞒了那么久的病情,难道,被他查到了?不,不会的。邵修文明明将她的病历统统都抹掉了!只听见傅寒君又说道:“小欢,你如果能够不要两个孩子,在五年前怀孕的时候,你就会流掉了。或者,在你大火假死之后,你也可以流掉,选择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你没有,那么多不要孩子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没有这么做,怎么可能现在如此的绝情冷漠呢?”
他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握住她的肩头:“回来吧,小欢,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傅寒君的眼神,坚定,怜惜,温柔而又有力量。姜亦欢怔怔的望着,差点沉溺在他的眼神里。两个人对视着,互相望着彼此,过了好久好久,姜亦欢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