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建军无话可说了。 建房子的想法一旦有了，就跟种子落地生根发芽似的，还不到正月十五，黄玉莲已经催着颜建军找村长买地。 村里大面积的宅基地都在农田那一头，不过因为周晓娥不想再跟颜永福他们碰面，颜建军也识趣地选了一个离他们远点的地方。 颜建党建房子有经验，联系了颜建国和林国安后，很快就开工了。 此时颜建国和林丽清在秦立国的陪同下到了秦立国弟弟秦立雄所在的单位，大家事先说明来意，刚坐下颜建国就问起那几个厂子的情况。 秦立雄叹了口气，翻出一份清单给他们过目，“这就是今年准备收回来的厂子，大大小小十六个，包括两个服装厂，六个食品厂，三个化工厂，一个瓦厂，一个棉厂，还有几个是制煤厂。这几个单位经济效益一年比一年差，近两年都在赔钱，省里的意思是让地方不赚钱的工厂都关了，给财政减压。 但厂子关了之后放着不用又会浪费，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市里决定把工厂卖给个人，由私人收购继续运营，当然，私人想办什么厂子都行，我们不会干涉，并且工商那边还会给你们便利。”
林丽清认真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么看来收购厂子也不错，但是我有几个疑问。”
“林老板请说。”
秦立雄对林丽清的态度十分客气，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有半点轻慢。 林丽清顺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明白秦主任的意思，说真的，我对收购工厂确实挺有兴趣的，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个人的经济实力有限，收购了工厂还要购买设备，我实在没有更多的财力去承担其他的。 所以工厂原先那些债务要怎么处理？另外就是工厂里的员工，您也知道我这边作坊有自己的员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为了降低生产成本，我不可能再请其他人，即便要请，说真的，谁家没几个勤劳肯吃苦还不富裕的亲戚，要是我办厂子不请他们也说不过去不是？”
秦立雄听完林丽清这番话，眉间地褶子都拧成一块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林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原本是希望收购厂子的人能全部盘下，包括里面的员工，倒是忽略了您说的这些情况，这样吧，我回头再跟市里反应一下，看看怎么处理才好。”
林丽清理解地笑了笑，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几分，“秦主任，您也别怪我多嘴，您看原先这些工厂都是国家的，工人领的是国家给的工资，旱涝保收，一旦工厂被私人承包，性质就变了，市里想得很好，让收购方连那些工人都接收，可你们有没有问过那些工厂愿不愿意？ 是吃国家粮食体面还是给私人干活体面？只要不傻，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这些情况您还没有跟那些工厂沟通过吧，万一工厂收购完再闹出工人抗议之类的事我们这些私人承包商也没法处理啊！ 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工人闹起来有多凶！别的不提，前几天咱们这里不就有个工厂员工因为抗议自杀了，一旦闹出人命可就没法善了了。 我是真心想要收购工厂，但前提是政府能把这些隐患都解决了，您看怎么样？”
在林丽清提到工人抗议的时候秦立雄兄弟俩就不约而同变了脸色，以他们的见识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只不过是因为处理几个工厂的压力太大导致他们不愿意深想罢了，反正先把工厂卖出去，其他的发现问题再处理就好了。 但现在第一个联系秦立雄表示愿意收购工厂的人就一针见血的提出收购工厂存在的隐患，他们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林老板，您说的这些情况我知道了，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原先市里的意思是等工厂卖出去后再告诉工人，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留下来，跟着新老板做事，第二就是多领一个月的工资离开。 当然，这两个处置方案肯定也是要收购人同意才能执行，因为林老板还没确定要收购，所以我刚刚还没跟您提，既然您已经说了有自己的人，这些工人您这边估计是不会要了，那就不能按照我们原先想的方案解决了。 要不您看看中意这里面哪个厂子，我让人清点一下员工的数量，再看看怎么安排比较妥当。”
秦立雄给自己找了个还算完美的借口，并主动承认是他们考虑不周。 林丽清也不好再继续揪着这些问题不放，便拿了清单跟颜建国凑在一起仔细看。 里面有几个工厂她还是挺满意的，一个是糖厂附近的食品厂，原先应该是给糖厂某些产品提供原材料的，因为这些产品效益差，产量锐减，导致与之紧密相关的食品厂一直赔钱。 另外一个是靠近广澜江下游的食品厂，生产虾米和干贝，因为白水市下面两个靠海的县城重点发展水产，那边成立了两家海鲜加工厂，靠近原材料产地，不管是产品还是生产成本都远远低于市里的工厂，这边发展没有优势，肯定是要被淘汰掉的。 第三个工厂是个服装厂，离八达里不远，之前是生产工装和军大衣，随着面包服的流行，军大衣的产量比往年少了一半以上，工装也不再是流行趋势，厂里员工人数多，接不到单子光是一个月的亏损就能让市里的领导坐不住了。 林丽清把这三个厂子圈起来，嘴角噙着三分笑意将东西递给秦立雄，“秦主任，这三个厂子我们觉得不错，但具体能承包一个或者两个还是要看你们给出的价格，还有就是里面的债务和工人问题，我们希望你们能妥当处理完再进行交易。”
“好的好的，这事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秦立雄把林丽清两口子送出单位门口。 至始至终颜建国都没怎么吭声，不过他往那边一坐，不苟言笑的样子就让人不敢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