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中英街,乘坐公交车前往正大康地公司,一路上刘永好趴在窗户上,看着忙碌的特区,不时发出感慨,“这么多地方都在动工,这是要盖多少工厂?还有这么高的楼,光爬楼梯怕是就能把人累死。”
“有电梯么!一会儿就上去了!”
李耒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所在的小县城盖了第一座十多层的高楼,建成后经常有人专门去坐电梯开眼界。 来到南头,俩人下车走了一段儿,只见一长溜大货车如同长龙一般在工厂门口排队,走近去看,车身上都印着单位名称,从抬头来看,江西、湖南、湖北、AH到处都有,甚至还有四川。 “兄弟,你们这是来拉啥子呦?”
刘永好走到一辆印着四川字样的货车边,掏出烟给司机递过去,用四川话问道。 “猪饲料么!呦,阿诗玛,好烟啊!”
司机点着美滋滋抽了起来。 刘永好皱眉盘算一番,“这么远拉回去,成本多高啊?怕是豆腐都盘成肉价钱了。”
司机等得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聊天,而且还是老乡,格外觉得亲切,便热情地介绍,“这你就不晓得了,我这一车拉回去,单位起码能赚万把块,我们单位今年的奖金都指望这些饲料了。”
“你这一车怕是能拉十吨吧?十吨一万,合着一吨就能赚一千块?一斤赚五毛钱,这比米价都贵了!”
刘永好吓了一跳。 “这叫乳猪饲料,四川没得卖,小猪吃别的饲料,三四斤才长一斤肉,这种饲料味道香,吃一斤就长一斤,最关键的是出栏快;用老办法养猪,一年才能长成卖肉,用了正大的饲料,半年就能送到屠宰场,农民能赚多少钱?这么一算,你还觉得饲料卖得贵?”
司机给他算了一笔账。 “有这么好?老乡,我待会跟你进去看看行不?我帮你上货。”
司机爽快地答应了,刘永好招呼上李耒,俩人上车随着车流慢慢进入工厂。 进去后要先交钱开票才能拿货,司机排队开票去了,刘永好和李耒下来到处晃悠,先到排队窗口数了数,估摸了下这家厂的日销量,然后进入车间。 看到足有七八层楼高的车间里,巨大的机器轰隆隆转动,刘永好顿时呆住了,“我滴个乖乖,这么大的机器,一天能产多少饲料?能卖多少钱?这哪里是饲料机,简直是印钞机啊!”
从生产车间逛到包装车间,工人们都忙着干活,而且以为他们是来进货的,就没理会他们,任由他们参观。 包装也是全自动的,成品饲料顺着管道流入包装袋,装满后就封口被传送带运到远处,工人们把饲料袋搬下来直接送上车,压根就不进仓库,这说明正大公司几乎是零库存,在存储方面完全没有成本。 刘永好趁人不注意,拿了一颗颗粒状的饲料送到嘴里,“确实比一般饲料香,大部分原料跟我们配的鹌鹑饲料差不多,就是还有点东西琢磨不出来。”
大部分饲料的成分都是类似的,这也是刘家兄弟日后能从鹌鹑养殖业转入饲料行业的原因之一,在养殖鹌鹑过程中,一些基础已经打好了。 还有一个车间是生产鸡饲料的,李耒仔细分析了原料,又跟刘永好一样,偷了点塞进嘴里尝尝,这对农学博士来说都是常规操作。 他暂且没有声张,和刘永好一起来到原料仓库,这里除了仓库之外,还耸立着几座巨大的白铁皮金属罐,问了下,里面装的都是饲料的主要原材料——玉米。 而且这些玉米还是从泰国、美国再经过香江运进来的,刘永好再次为之咂舌,他蹲下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算了一笔账,“这么大老远运玉米过来,还有三成的毛利,而且几乎没有销售和存储成本,这家厂太厉害了!”
“兄弟,我先前以为我开养殖场搞得不错,现在看了人家的厂才晓得,我那点小场面屁都不顶,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井底之蛙么!”
“刘哥你也莫小看自己,正大集团现在规模是大,可他们当年也是从一家小菜籽店发展起来的,说起来还没你现在的场面大,你多发展几年,未必就赶不上他们!”
李耒对他信心十足。 谢易初和谢少飞兄弟俩开办菜籽店的时候,只有八块银元,此时谢易初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老大谢正民和老二谢大民,所以便给这家店取名“正大庄”,“正大集团”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哈哈,兄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刘永好笑着摇摇头,没把李耒的话当真,去年他们兄弟几个是赚了点钱,可跟这家厂一比,压根就不算什么。 现在就算是把他们厂全卖了,顶多也就换一辆车饲料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李耒说他过些年就能赶上正大,刘永好咋可能相信? “哎呀,不过也没白来一趟,参观这一圈儿,起码让我开了眼界,知道外国大厂到底先进在那里,有那些地方值得我们学习,这可是太值了!”
刘永好亲切地拍拍李耒的胳膊,“要不是兄弟你,我肯定就错过了!”
李耒在仓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对他来说,参观仓库的收获比饲料车间更大,此次南下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了。 参观结束,刘永好和他老乡打了声招呼,跟李耒一起帮着他把饲料装上车,然后步行出厂。 到了厂门口,李耒一时兴起,又拉着刘永好在正大康地公司的招牌旁边拍了两张照片。 拍完照,就准备去找地方吃饭,然后住店歇息,却听到身后有人问,“两位,打扰问下,这几个大金属罐到底是干啥的?”
回头一看,问话的人和刘永好年纪差不多,穿一身旧军装,留着时髦的分头,依稀瞅着有些眼熟。 嚯,这次来深圳可是来对了,火车上遇到一位大佬,这会儿又遇到一位,再回想起他刚才问的话,李耒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见证历史的赶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