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咋不认识,表叔身体还好吧......我记得表哥上过高中吧?有文化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他要是愿意去外地的话,重庆、合肥随便挑......”李耒一一招呼着,对于力所能及的求助,他也不会拒绝。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到了厂里就可以仗着亲戚关系胡作非为,李耒把他们打发的远远地,亲戚关系的作用就薄了一些,而且还有李新旺这些近亲帮忙盯着,你说你是李老板亲戚,我还是他嫡亲的堂弟呢,你有本事不服气? “那么远啊?就不能在河阳么?化肥厂不是归你管么,把他弄到化肥厂去吧!”
表婶有些舍不得让孩子出远门,同时出于老观念考虑,还是觉得去国家单位更靠谱一些。 “我只是承包而已,进人还是得听县上的。”
李耒一摊手,化肥厂肯定不能让他去,这些老国企特别看重亲戚关系,要是真把他放进去,就算他自己原本没啥想法,也会被别人带坏。 “妈,你莫说了,表弟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管重庆还是合肥都行。”
表哥王俊武比他妈懂事。 “那就去合肥吧,新旺也在那边,不担心没熟人照应!到时候跟新旺一路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去了好好干,你有文化学东西肯定比其它人快,说不定过上两年就能给家里起新房了。”
李耒勉励一番。 黄渤有句话说得好,你成功了身边都是好人,李耒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亲戚们一个个都露着笑脸,不断地说着吉祥话,就算偶尔有那脑子不灵醒的说错话,都用李耒开口,旁边的人就把他怼回去了。 李耒也没在亲戚面前摆架子,但凡有找他帮忙的,能答应的也都答应了,安排工作就去外地,不想去外地还想赚钱那就回家养猪、养鸡,他这边给提供帮助。 热闹了两天,到年三十家里终于清净下来,和过去一样,照旧是和李启生两家人一起过年,饭桌上李新旺一直在问他盖新房的事儿,他现在也挣了不少钱,像李耒一样盖大院子肯定不够,起个小楼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晚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喝酒,今年也出了不少经典节目,比如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某位青歌赛女歌手的《我的祖国》,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陈小二的《羊肉串》,李耒再次观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十二点准时出去放鞭炮,今年李耒拉了整整一车烟花爆竹回来,鞭炮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晒谷场上的鞭炮碎屑都快没过脚脖子了,这些就先堆在哪儿,等元宵节后才会清理。 等初二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刘永好顶着满头白雪、穿得鼓鼓囊囊出现在他家门口,“李老板过年好,祝你财源广进、阖家幸福!”
“超哥,这大过年的,你咋不在家过年,跑我这儿来了?快屋里头坐。”
李耒有点懵,你要说你离得近过来给我拜年也就算了,四川到中原中间隔了那么远,你咋初二就来了? 刘永好路上估计是冻坏了,一进来就凑到火塘跟前烤火,“哎,都是让豆饼给闹得,年前我到东北没买豆饼去了,东北那边大豆多、榨油厂也多,好多厂子的豆饼都卖不出去,价格便宜得很,所以我就想过去买些回来!”
“哪晓得到了HLJ,约好那家厂的厂长却出差去了,一直等到腊月二十八才回来,我只能找个小旅馆窝着,等了几天,小旅馆也要放假,我好说歹说,旅馆经理才没有把我赶走,给我留了把钥匙,让我自己管自己。”
“腊月二十八晚上,我把厂长堵在家里了,他说厂子已经放假了,让我年后再来!我一想这要是回去,起码又耽误一个月功夫,到那时候,我的鹌鹑早就饿死了!当时差点给他跪下了!”
“厂长见我可怜,倒是想帮我,但是工人都放假了,他就算愿意卖给我豆饼,也没人运货;我就说,你帮我备货,运货的事情我来办!”
“我赶紧去铁路部门求了半天,还给王石打了个电话,才弄到车皮;运货的人倒是好办,我开了高价,五块钱一个人,当时就来了一堆人,帮我把一百二十吨豆饼运上火车,在东北冻了二十来天,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早上到的中州,我一想反正现在已经是初二了,再迟两天回家也没得关系,就顺道过来给你拜个年,那些豆饼让其他人押回去了。”
“那就在我这儿歇一天,明天再走,到时候我把你送到火车站,给你弄张卧铺,让你舒舒服服的躺回去!”
李耒伸手摸了摸超哥的肚子,衣服下面硬邦邦的,“你缠着也不难受?到了我这儿还怕啥?解下来我给你找个地方放好。”
“嘿嘿,这不是莫办法么。”
刘永好嘿嘿一笑,掀开衣服露出了腰上缠了一圈儿的塑料布,塑料布里面是棉布,棉布里面是捆的结结实实的钞票,就他腰上缠着的这些,起码有十万块。 这年头异地用钱不方便,做生意出门都得带着现金,所以怎么藏钱就成了生意人最头疼的事情,放在包里吧怕丢了,所以缠在腰上就成了好多人的选择,只是这样就要受苦了。 冬天还好说点,夏天的话,腰上缠这么一圈儿,一趟走下来,腰上能热出一圈儿痱子,回去难受好几天。 这回刘永好出门带了二十来万,原本打算全部拿来买豆饼,结果遇到厂子放假,只买到一半儿,剩下的十来万只能缠在腰上继续带回来;你要是在别的地方他肯定不敢解下来,不过李耒这儿没事儿,人家比他有钱多了。 “你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金带围,比过去当官的腰上系的金腰带值钱多了!”
李耒一边开玩笑一边帮他解,刘永好捆了个死结,半天没弄下来,最后干脆找了把剪刀剪开算了。 找了个空木箱,把钱放进去,然后锁上将钥匙交给刘永好,这样李耒自己不破坏箱子都打不开。 过年饭好做,东西都是现成的,没一会儿,李耒的母亲就端上来四个菜,让他跟刘永好边喝边聊,李耒先敬了刘永好一杯,感谢他专门来给自己拜年。 然后自然而然的聊到了生意上,“一百二十吨豆饼都不够用,你现在搞得大啊!现在育种场有多少鹌鹑?”
“哎呀,现在一提这个我就害怕,光我们场就养了上百万只鹌鹑,新津全县几乎都跟着我们学养鹌鹑;这东西赚钱么,几分钱买一个鹌鹑蛋回来,十天孵化成功后,就能变成几毛钱!”
“然后鹌鹑下蛋,蛋再孵鹌鹑,数字打着滚的往上翻!我们兄弟几个算了下,到今年年底,全新津保底也有三千万只鹌鹑!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刘永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赚很多钱,因为养鹌鹑就要有良种、有饲料,这两样他都可以提供。 但是他并没有被眼前的红火场面冲昏脑袋,对眼下的形势有着清晰的认识,“鹌鹑蛋不比鸡蛋,好多人都是吃个新鲜,新鲜劲过去就没人要了,市场原本就小,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供应,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到时候鹌鹑蛋卖不出去,整个新津都要糟!所以我们兄弟几个打算这一批鹌鹑养完就不养了,然后警告其它人也不要养!”
刘永好还是有点责任心的,遇到事情没打算独自逃跑,还想着拉人一把。 当然,这也有可能新津是他们的老家,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继续发展,所以不能把名声弄坏了,不过为善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不管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都值得表扬。 “小众经济动物的养殖是这样的,市场容量有限,切忌一拥而上,一旦出现供大于求很容易赔的血本无归!”
李耒对此深有感触。 养牛蛙、养长毛兔甚至养蝎子都是如此,养这些经济动物能不能赚钱?那自然是能的,但这些都属于小众市场,每年能消化的数量有限,一开始市场供应不足的时候学着养,或许能赚点钱。 然后有人看到你赚钱就跟着学,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几年功夫,就会出现供大于求的现象,到那时候甭管你养的再好,也没人收,就算有人收,给的价格也很低,连成本都包不住。 除了经济动物、经济作物其实也是一样的,种苹果、种蘑菇、种砂糖橘都帮无数人赚了钱,同样的也让无数人血本无归,没其他原因,就是因为闯入市场的人太多,一下就砸崩盘了。 这也是李耒明明知道养鹌鹑能赚钱却没有跟着学的原因,鹌鹑能有多大市场?鸡蛋又有多大市场?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鸡蛋大家都爱吃,而且还可以做成鸡蛋糕、茶叶蛋、松花蛋,鹌鹑蛋就不行了,只能拿来做罐头,喜欢吃的人也少;要是全县饲养数量在两千万以内还能勉强支撑,一旦超过三千万,那想啥办法都不管用了!”
刘永好叹道。 “既然是我们带领新津的乡亲们走上养鹌鹑这条路,那我们就要负责到底;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商量好了,等鹌鹑超过三千万的时候,就发告示提醒大家,他们要是不信,我们把鹌鹑种和设备都转出去,不做这一行了!”
“空口白话是没人愿意信,你们一片好心,他们还会以为你们想独吞这个市场!只有把摊子转出去,他们才会相信你们是真不想干了!你们这几年靠养鹌鹑赚了这么多钱都舍得放手,他们还敢不信?”
这时候也只能下狠手了。 “那你们不做鹌鹑了,打算做什么生意?”
李耒心里嘀咕着,希望集团莫不是要诞生了?超哥一定很后悔把我引入CQ市场吧? “嘿嘿。”
刘永好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不瞒你说,自从那年你带我去特区,看了正大康地的饲料厂之后,我就一直想做饲料生意,这两年小打小闹搞鹌鹑饲料也攒了一些经验。”
“我们四川是养猪大省,搞猪饲料大有可为!所以等鹌鹑这摊子事了结了,我们就打算办个饲料厂!”
刘永好一边说一边留意李耒的神色,都说同行是冤家,他该不会生气吧? 李耒其实无所谓,因为全国这么大,他一个人不可能把市场全占了,而且说句诛心的话,国家也不允许!全国的饲料都归一家公司,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日后刘永好兄弟几个分家,希望集团一拆为四,固然有兄弟几人意见不合的缘故,但要是不分,日后的总销量肯定没有那么高。 “饲料是好行当,市场大得很,你选这门生意算是选对了,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同行必然是竞争对手,但竞争对手在某些时候还可以联合么,只要双方形成一定默契,有时候比一家人还方便。 “兄弟大气!来,我敬你一杯,说真的还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别的不说,光那些设备我都不知道从哪儿买去!”
刘永好安心了,同时将李耒引入CQ市场的芥蒂也少了许多。 “这事好办,我认识香江那边的进口商,到时候给你列个单子,你找他去买就行了!”
既然刘家兄弟做饲料的势头不可阻挡,那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帮他把设备的问题也解决好了。 “将来办了饲料厂,还叫育新?”
李耒忍不住问道。 “不了不了,以前叫育新是因为我三哥第一个停薪留职,现在我们兄弟几个都出来了,再叫这个名字肯定不合适!主席当年说过一句话,‘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所以农村很有希望’。”
刘永好背了一段语录。 “我们既然想干,那就不是小打小闹,而要做大做强,所以得取一个大气的名字,希望简洁有力,我们兄弟几个都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