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婉在屋子里跳脚痛骂，声称如果顾家敢跟她争皇后母亲这个名分就去告官的时候，就在她的对面，顾家如今暂住的院子里，同样也有人正在骂她。“那老虔婆，想得倒是美！当初她不肯认大姐姐，处处刁难大姐姐，现在看大姐姐发达了，又想要回来蹭着大姐姐得富贵，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别以为她以前是什么贵人，我就怕了她了！我什么人没见过，就算是当年的先帝和太子，我也是曾经说过话的！”

“再说了，她以前是贵人，现在可不是了！我们好歹也还是清白良民，她却是罪犯家眷，流放几千里的女犯，身份还不如我们呢！”

顾盼叉着腰，唾沫横飞，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仿佛张婉就站在眼前一样。当年的顾盼，也算是小有姿色，不过六年的时光，在她身上仿佛投了什么膨胀药物一样，让她的体型迅速庞大起来，现在已经是将身上的绸缎衣服撑得圆滚滚的，比那怀胎数月的孕妇都更加丰满。已经十分苍老的高氏和另外几个妇人都围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点头，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意思都跟顾盼差不多。“对，盼娣说的没错。”

高氏已经佝偻了身子，嗓门却一点儿也不小，“那囚婆娘还想跟我争名分，我都听人说了，当初林家造反，我家招娣可是当时就跟林家断绝了关系，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来跟我争？”

这话说的，却是完全都忘了当初他们一家人是怎么对待顾昭，又是怎么被林维康收买，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要给顾昭下套子的事情了。几个女人在院子里开始畅想即将到来的泼天富贵：等顾昭封了顾有富夫妻，顾家宝夫妻自然是跟着当官发财的，就是顾盼这个妹妹和妹婿也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该穿多少钱的衣服，买多少钱的首饰，跟那些达官贵人见面时候，该怎么大方体面……要是一般的贫苦人家，那是想都想不出来的，可是高氏和顾盼当初都在顾昭家里享受过了一段时间，穿的是几十两银子的衣服，戴的是几百上千两的首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正在想象着各种美事的时候，顾有富和顾家宝父子回来了。他们是去外面打听对手消息的——虽然张婉不足为虑，但是张婉还有一个儿子，如今很受帝后宠信。要是他在帝后跟前吹吹风，说不定顾昭就改了主意，谁让他们这边没有能见到皇帝和顾昭的人呢？“我去问了，那京兆衙门的师爷说了，这种事情，没有听说能有两边父母的。”

顾有富头发胡子都白了，四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五六十岁一样。他摸了摸脑袋，习惯性地想要蹲下，看见儿子顾家宝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才回过神来，对着高氏骂道：“还不给老子让座？没点眼色！”

高氏连忙起身，让顾有富坐了下来，自己又回到屋里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一边。这会儿功夫，顾家宝已经开始说话。顾家宝个子挺高，又黑又胖，说话时神色中总透着几分油腻：“我在酒楼里，听那些人说，这帝后刚刚登基，要昭告天下，祭祀太庙，皇后的父母都是要写在上面的。”

顾有富和高氏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娘来！还有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写到那，那太庙什么的牌位上？天来，这可是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高氏拍着自己的大腿，嗓子忍不住又拔高了几分。顾有富瞪了她一眼：“行了，别丢脸，没见过点世面。”

话是这么说，他的老脸上也是十分激动。顾盼双手一拍：“可不是天大的好事？爹，娘，我们可不能让对面那死老太婆给抢了！”

顾家宝的媳妇刚刚进门没多久，听了这么半天，脸上满是期待和艳羡。她不过是个贫穷猎户家的女儿，偶然在山中遇到顾家一家人，熟悉了之后，才嫁到了这个家里。原以为就是一家子没什么本事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当初认识顾家这四口的时候，他们可是被押着在山里干活，一个个都是快要累死饿死的样子。她也是看着顾家宝可怜，有时候会偷偷给顾家宝塞点吃的。谁想到十几天前，就被人找到家门口，告诉他们顾昭当了皇后，要接他们到上京城去。眼看着泼天富贵就在眼前，却有一个拦路虎，心肠已经火热的顾家宝媳妇也忍不住问道：“可是，那张婉，才是大姐姐的亲娘吧？咱们争得过吗？”

高氏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闭上你的狗嘴！”

顾盼冷笑了一声：“我就说了吧，家宝以后可是国舅老爷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不行就休了算了，要不然以后出门，胳膊肘往外拐，谁知道她会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呢。”

她一直都看顾家宝不顺眼，尤其是上一次，顾有富夫妻逃跑的时候，把她丢下来吸引注意力，只带着顾家宝，更是让顾盼恨他恨到了骨子里。虽然后来迫于无奈，顾盼不得不又跟他们和好，但是从那之后，顾盼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她利用自己的年轻貌美，在被送到山里干活的时候，攀上了一个小吏，当了人家的继室，不但不用再卖力气，还能吃饱喝足。顾有富夫妻为了口好吃的，也不得不笼络着她，顾家宝也开始改口不再叫她顾盼娣，而是“二姐姐”长“二姐姐”短的叫她。顾盼心里却从来没有原谅过顾家宝，反正只要让顾家宝脸上难看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顾家宝抬手就给了媳妇一巴掌：“我看你是几天不挨打，皮子痒了吧？”

小媳妇眼泪都要出来了，捂着脸不敢再说一个字。顾盼看着顾家宝的脸色，知道他这一巴掌也是存了气，打给自己看的。她晃了晃头，哼了一声：“我家夫君，在这上京城里那位族叔，如今也是五品官，就在皇宫里当差。”

“他跟我家夫君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办。毕竟林家当初是因为谋反被抄家的，林维康和大姐姐都公开断绝关系了，只要我们敢去出首，证明当初林家早就知道大姐姐在咱家，也不接大姐姐回去，就能说明，是他们自己抛弃了大姐姐。”

顾家宝兴奋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对啊！这样的话，不管是从公理还是私情上来说，大姐姐就都跟他们林家没有关系了！那她的娘家，当然就只有我们顾家了！”

顾盼仰起头，面带自得：“所以，我已经让夫君去寻人，找那些专门会写状纸的，把状纸写好，咱们就去告她！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当初做的丑事，让她身败名裂，看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跟咱们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