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潘清还记得东安县那些在街面儿上混的人地痞,平常吆五喝六的,可只一瞧见巡街的捕快,扭头就跑,生怕把他们抓衙门里去。这刘三先头可是一听衙门就怕,自己费了半天口舌都没用,最后还是万寡妇的激将法才答应,这个案子能如此利落的了结,还真亏了刘三的证词,潘清刚还想着谢他呢,谁知不见人了,衙差说刚还瞧见他缩在一边儿呢,这一回儿功夫就没了,原来跑外头来了。想到此,摇摇头:“既然他走了,以后再谢他吧。”
卫九看了她一眼:“清弟对这泼皮无赖倒很是青眼,听说他是开柜坊的。”
潘清:“泼皮无赖又如何?开柜坊也是他的谋生之道,比起那些偷盗抢夺杀人越货的,刘三用自己的双手谋生,难道不值得被尊重,况且,他虽开柜坊,却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那些小奸小恶只是他们披在身上用以吓唬人的虎皮罢了,让他看起来很恶,其实心里有属于他们的善。”
侧头见卫九不解的神色,潘清:“你不觉得比起那些窃居高位的衣冠禽兽,这样披着虎皮吓唬人的泼皮可爱的多吗,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恶,道慧大师说善恶终有报,只是早或迟,但那些恶人的报应若来的太迟,就会祸害不知多少好人。”
卫九:“所以你不信因果,不信命数,你只信自己。”
潘清:“我信的是正心,即便有恶人却也有秉持正心的人,我信的是邪不胜正。”
卫九:“你可知有些事不是能用简单的正邪去分辨的,就像刚那个泼皮刘三,你觉得他那些小奸小恶只是谋生的手段,但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又该如何?”
潘清:“你这是跟我抬杠呢,刘三并不坏,我问过小捕快刘三跟万寡妇,在那条街上虽什么好名声,却也并没做什么恶事。”
卫九:“你可知今天跟你拿出去的那个小捕快是什么人?”
潘清:“他姓吴,又明显受旁的捕快排挤,想来跟前头的捕头吴有运有些干系?”
卫九:“他叫吴刚,是吴有运的侄子,当初重审涂杨两家案子的时候,许广丰说过不追究其余人的罪过,这些捕快才没丢了差事。“潘清:“原来是吴有运的远房侄子,瞧着倒是跟他叔叔不一样。”
卫九:“虽如此,你也需小心些,人心难测,若他因吴有运之事记恨你,虽不一定能做什么,却也麻烦,不如寻了个借口调到别处,倒省事。”
潘清:“看看再说吧,他的性子倒很适合当捕快,至少比其他那些人强的多。”
而且,若是因为自己,就把吴刚调到别处,传出去岂不落人口实,况,吴有运是吴有运,吴刚是吴刚,便是亲父子还不一样呢,更何况叔侄,还是远房侄子,潘清不觉得一个有吴刚那样坦荡目光的人,会跟吴有运一样。两人说着到了保善堂 ,还没进去就撞上赶人出来方海,赶的人是个女子,瞧着也就十六七的样子,生细眉大眼,颊边儿两个酒窝,颇为甜美,穿着青布衫裙,梳着一条麻花辫,辫捎儿系着一截红绸子头绳,是身上唯一的妆饰,极普通的穿着,性子却很泼辣,对着方海一叉腰:“小张大夫还没给我瞧脉呢,你怎么就赶我出来了。”
方海:“根本就没病瞧什么脉,赶紧卖你的豆腐去,别跟这儿添乱。”
那姑娘不干了:“你是大夫吗,你怎么知我没病。”
方海没辙的道:“你能有什么病,壮的跟牛似的,你家那豆腐桶一手就能提起来,比我力气都大。”
那姑娘:“力气大跟得病有什么干系。”
方海正跟她纠缠,瞥眼瞧见潘清,眼睛一亮,忙跟那姑娘道:“时候不早,我们保善堂也该关门了,姑娘若是哪儿不好,明儿来吧。”
那姑娘倒是也会看眼色,瞄了潘清卫九一眼,知道是来寻小张大夫的:“行,我明儿再来瞧病,这豆腐你拿着,给小张大夫补补身子。”
说着把手里的陶盆往方海怀里一送,不等方海拒绝,扭身跑了,辫子稍的红绸随着她的脑袋一摆一摆的,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口。潘清笑道:“看起来,你们少爷的桃花越发旺了,连豆腐都有人送了。”
方海:“清少爷快别提这丫头了,她是借口豆腐赵家的丫头,最近一段日子常帮着他爹娘看豆腐摊子,那天少爷去哪儿吃了碗豆腐脑,让这丫头见了,便有事没事儿就来瞧病,不是送豆腐就是送豆腐干,我们少爷的性子哪能白要她家的豆腐,少不得遣我送钱过去,这不都吃半个月豆腐了。”
潘清笑弯了腰:“我瞧这姑娘挺爽利的性子,长得也好看,你们家少爷就没动心。”
潘清话刚出口小张大夫就从里头走了出来,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动心了,我给你做媒如何?”
潘清:“可惜人家姑娘瞧不上我。”
小张大夫:“干系姑娘名节,快别胡说八道了,我还当你得在京里待一阵子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潘清:“我这不是来投奔你了吗,以后我就在冀州府当差了,想先在你这儿借住几日,等寻到妥帖的房子再搬出去。”
小张大夫一听就乐了:“你来冀州府当差了,这可太好了,我正盼着有人跟我作伴呢,你来了正好,还找什么房子,就在我这儿住下,住多久都成,我那院子屋子多,就算你想娶媳妇儿都住的开,走,先进去再说,我还有事儿要谢你呢。”
说着兴匆匆进去了,潘清摆摆手:“卫兄请吧,进去再让鸿臣给你瞧病。”
卫九咳嗽了一声:“你这人缘倒是不差。”
潘清:“还行吧,至少不像某些人招嫌。”
卫九:“清弟是说为兄吗?”
潘清:“卫兄多心了,潘清并无此意。”
迈脚进了保善堂。卫九好笑的摇摇头,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