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从里头出来个花枝招展的妇人,瞧年纪有四十多了,一身的肥肉,却仍穿红戴绿,脸上的铅粉擦了厚厚一层,嘴上涂了鲜红的胭脂膏子,一张脸上红白两色异常夸张。潘清琢磨要是夜里猛抬头见这老鸨子的一张脸,弄不好真以为见了活鬼,显然老鸨子觉着这样打扮非常的美,越发的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先是一甩帕子:“哎呦,怪道一早上起来,我就听见喜鹊喳喳的叫唤个没完呢,闹半天有贵客临门。”
潘清:“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贵客?”
那老鸨子吃吃笑了两声:“瞧您说的,老婆子家要是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哪儿还能在冀州府开藏春楼呢,您两位一瞧着通身的气派就是贵人,况且,还折办俊的模样儿啊,一会儿姑娘们瞧了不定争抢着伺候呢,二位公子请吧,不是老婆子夸口,我藏春楼的姑娘,在冀州府那可都是拔了尖儿的,模样好,性情还温顺,嗓子好身段也轻软,吹拉弹唱样样都拿得出手,说话也中听,保管您来了一回儿就想二回,来了两回您就不想走了。”
潘清忍不住笑了:“倒是没瞧见你们藏春楼的姑娘如何会说,你这位妈妈倒是能言善道的。”
那老鸨子:“这藏春楼的姑娘都是我老婆子的亲闺女,娘会说话,闺女自然也不差,一会儿老婆子给两位公子寻几个别样伶俐的,保管把您二位伺候舒坦了。”
潘清点点头:“那就有劳妈妈了。”
跟卫九一前一后进了藏春楼。以前在东安县的时候宋五几个倒是常去花楼吃酒,一开始也总撺掇自己一起去,后来见自己的确没兴趣才作罢,虽不撺掇了个善茬政务的还是会提一句,男人的逻辑有时潘清很不能理解,好像只有一起喝过花酒才算真正的兄弟,自己初到东安县衙的时候更宋五几个不大亲近,后来慢慢才熟络起来。故此,今儿还真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跟她想的不大一样,比起俗气的老鸨子,这藏春楼的内里倒布置的颇为精致,姑娘也并不一味俗艳,乍一看便能瞧见几个格外打眼的,估摸白天客人少的缘故,一听见有客都跑出来倚这扶栏往下瞧,一边儿打量着抛媚眼,一边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性子急的手一扬帕子便丢了下来:“哎呦我的帕子落下去了。”
老鸨子一伸手接住:“平常日子来了客,非的妈妈三催四请的才出来,今儿倒利落,果真应了那句姐儿爱俏,瞧着两位公子生的俊,你们就坐不住了,不过你们着急也没用,总的两位公子瞧得上才行。”
说着笑眯眯的道:“两位公子是上楼还是在这下面。”
潘清有些不明白:“楼上楼下有什么区别吗?”
明路低声道:“清少爷,您不知这花楼的规矩,这种地方都是越往上越金贵,姑娘也不一样,这楼下都是些姿色寻常的,陪着吃吃酒说笑说笑就往屋里头快活去了,楼上的姑娘长得漂亮还会唱个曲儿什么的,席面也不一样。”
潘清道:“你的意思是说楼上的是头牌姑娘。”
明路没答话,老鸨子先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哎呦,这位公子可白生了这么个好模样儿,莫非竟没来过花楼,这可冤死了,跟公子说,我们这儿可是天底下最快活的所在,你们男人最喜欢, 楼上的可不是头牌姑娘,我们藏春楼的头牌就一个春芝,冀州府谁人不知,怎公子竟不知。”
潘清咳嗽了一声:“在下是东安县人氏,初来冀州府的。”
老鸨子:“怨不得呢,原来是东安县的,你们东安城虽不大,近日却出了个厉害人物,你可知道?”
潘清:“妈妈说的是?”
老鸨子:“就是那个审涂杨两家冤案的潘神捕啊,不就是你们东安县衙的捕头老爷吗,你不会不知道吧。”
潘清:“呃,这个,倒是听说过一些。”
卫九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暗暗好笑,不禁道:“听妈妈的口气可是见过这位潘神捕?”
那老鸨子:“见是没见过,上回他来府衙审案子,老婆子倒是去凑了热闹,可那府衙外头都是人,老婆子去的晚了,没挤进去,瞧得都是人脑袋,就这儿这挤丢了我一只鞋呢,也不知给哪个挨千刀的汉子得了去,到如今都没找着。”
楼上的姑娘不乐意了,开口道:“妈妈这是要说书呢,您老说尽兴了,可把两位公子晾着不成,这大热的天,连口茶都没有,瞧着就叫人心疼,妈妈不如把两位公子先请上来,摆下一桌好酒席,一边儿吃酒一边儿听您说,岂不自在。”
老鸨子听了笑了:“这可是,老婆子一高兴倒怠慢了两位公子,您两位楼上请吧。”
说着就往楼上让。潘清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们今儿不是来吃酒的,是来找人的。”
那老鸨子一听找人,笑脸啪嗒就掉了下来:“找人?二位爷打趣老婆子呢,我这儿可是花楼,做的是皮肉营生,上我们这儿找的都是相好的姑娘,看的是真金白银,找人也成,先掏茶水钱来。”
潘清:“我们何曾吃了你的茶,这茶水钱从何而来?”
那老鸨子冷笑了一声:“您当我们这个门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只您踏进我们这个门,瞧了我们的姑娘,就得掏银子,我们这姑娘可不是给人白瞧的。”
潘清顿时哭笑不得:“你们这儿的姑娘还真是金贵,瞧一眼都的掏钱,你这茶水钱是多少?”
那老鸨子上下打量他们一遭,一摊手:“我们藏春楼最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一两银子的茶水钱,掏出来,再说别的。”
潘清:“一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
老鸨子:“嫌贵您来藏春楼做什么?”
潘清:“这么着,你先把人给我叫出来,我再给你银子如何?”
老鸨子听还真能讹出银子来,脸色好了些:“你们倒是找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