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顾家大公子的确名不虚传,亲和儒雅,虽是漳州首富顾家家主却不见一丝市侩,也难怪小侯爷跟卫九赞他了。正想着,忽见那个叫长喜的小厮进来回说:“二老爷遣了人把东西送了过来。”
顾赦笑道:“抬进来吧,正好潘大人在,让潘大人过过眼。”
潘清正纳闷什么东西让自己过目,长喜已引着十个人进来,两人一抬,抬了五个大箱子,放在外头空地上。顾赦让着潘清出阁去瞧,打开箱子一股腥气,正是昨儿潘清向二老爷讨要的毒蛇,却看了看这五个大箱子不禁道:“怎这么多?”
顾赦:“大人不知,昨儿二叔叫人仔细清理的那园子,把那些爬满古藤的墙扒了,那墙里还藏着数个蛇窝,想是那园子年头长了,又久无人居,方招了蛇虫聚集在此,做窝繁衍,才有如此之多。”
潘清:“可是这么多蛇,怎么运回去?”
潘清先头想的就是那几十条冬眠的蛇,弄个大些的篓子装了送回去给鸿臣入药,也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如今这五个大箱子,岂不麻烦,就算在现代,托运这么大件儿的东西,运费也少不了,更何况这里可是古代,远没有现代交通便利。顾赦倒善解人意:“不过才几个箱子罢了,顺带脚就捎过去了。”
潘清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这么五个大箱子,哪能顺带脚?”
长喜忍不住道:“大人刚来龙溪县,想必不知我们顾记,我们顾记北上的货船多着呢,都停在码头的时候从江边儿望过去,乌压压望不到边儿,大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个州府都有顾记的分号,顾记的货船从龙溪县出去,再通过各分号发到各处,京里那些达官贵人嘴里吃的,身上穿的,脚下菜的,府里用的,甚至送的年礼,上下打点的好处, 哪一样也不少不了我们顾记,大人您这五个箱子能算得什么啊。”
顾赦:“就你话多,还不退下。”
长喜忙低头退了下去。虽知顾家家大业大,却也未想到会这么厉害,难怪义父总说姚家远远不能跟陪你顾家相比,这么看来,的确如此,也难怪都眼红呢,尤其那个漳州知府,绞尽脑汁的想把顾家套进去,这就好比一只饿狼眼看着一块巨大无比的肥肉挂在嘴边上,吞不下去也得咬上一口才甘心。顾赦见她神色,以为恼长喜忙道:“下人无礼,大人莫怪。”
潘清摇摇头:“ 大公子能经营如此庞大的事业,着实让在下这个井底之蛙开了眼界。”
顾赦:“士农工商,我顾家便富甲天下,也不过末流商贾,算不得什么大事业。”
潘清:“ 大公子谦虚了,能挑起如此大的家业,肩负着数万人生计,岂是常人能为,况大公子如此年轻,怎不让人敬佩。”
顾赦:“若论年轻,在下可比潘大人差远了,潘大人才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潘清忽然的笑了起来:“这听着倒想你我互相吹捧。”
顾赦愣了一下也不禁失笑,这一笑倒冲淡了彼此的陌生,渐渐熟络了起来,后来潘清想想人的缘分着实奇妙,若不是许广丰多事,推荐自己来漳州当县令,自己也不会跟顾赦相识,若果真如此,倒是去何处给凌霜寻这么一位如意郎君呢。只是此时潘清并不知后事,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还不错,谦和文雅且不做作,相处起来很舒服,就连潘清这样最不喜应酬之人,也不觉这宴席的时间又多难过,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该告辞的时候才想起这么半天凌霜都没回来,别是迷路了吧,毕竟这顾家的老宅可不小,尤其这片梅林,从阁中看过去瞧不见边儿,也不知有多少株梅树。见潘清不时往阁外看,顾赦以为她是再瞧阁外的梅花,遂道:“若大人有兴致,不若在下陪潘大人出去走走。”
这可是正中潘清下怀,站起来:“那就有劳大公子了。”
两人从阁中出来步入梅林,潘清才发现这梅林简直跟迷宫差不多,这些梅树也不知栽了多少年,长的极为旺盛,密密匝匝的望不到头,林中虽有蜿蜒小径,也是四通八达,走了一会儿,眼里尽是梅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潘清这会儿十分确定凌霄迷路了,要不是身边有领路的顾赦,这迷宫一样的梅林,自己都不知怎么走出去。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头儿,一出梅林眼前豁然开朗,梅花尽头竟是一个院落,从外头能瞧见院内的苍松翠柏,极为精致,潘清正琢磨这是不是书房,就听顾赦道:“这是小儿的院子。”
潘清点点头,人家小少爷的院子,自己一个外人自不好进去的,刚要走,却忽听院子里传出个稚嫩的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半天又道:“你叫凌霜,这个名儿真好听,比我的好听多了,你爹娘对你真好,给你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二爷爷说我是顾家东字辈儿最初的一个男丁,所以大名叫顾东初,小名儿叫东儿,对了,你的小名儿叫什么,是不是叫霜儿?”
顾赦微微皱了皱眉,迈脚进了院子,潘清也只能跟了进去,毕竟听话音儿凌霜在里头呢,潘清一进院子,就见凌霜跟个七八岁的小子正坐在院子里的松树下说话呢,应该说,那小子说,凌霜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写,跟个孩子都能玩这么半天的也就只有凌霜了。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一生不能有孩子,凌霜格外喜欢小孩子,在布坊的时候,只要一有空就会帮着那些姐姐们带孩子,后来跟自己进了姚府,也总会做些小衣裳小鞋子送过去,每每见到她望着孩子的目光,潘清心里都忍不住难过,若不是因为那些阴损的老道,凌霜这样的年纪或许已经嫁人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如今却成了永远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