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过了,于坤方看向潘清:“这位想必就是潘大人了,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许年兄你我这般年纪之时尚在寒窗苦读,潘大人却已成了你我的同僚,前程似锦啊。”
潘清:“于大人谬赞了,若不得恩师举荐,潘清如今也只是冀州府的一个小捕快罢了。”
于坤倒未想到她会把出身直接说出来,颇有些意外:“潘大人果真是坦荡君子。“潘清:“并非坦荡,而是在潘清眼里从不觉得捕快有何卑微,于大人虽身为布政使不也是为了庇佑百姓,维护律法公正吗,捕快也是如此,官位有高低之分却并无卑贱之别。”
于坤目光闪了闪跟许广丰道:“不愧是许年兄的学生,这性子当真跟许年兄当年如出一辙啊。”
许广丰笑了:“我记得当年于年兄也是踌躇满志,壮语豪言。”
于坤摆摆手:“少年之时不知世间疾苦,出言狂妄不提了不提了。”
许广丰:“我却仍记得当年豪情满怀立志为国为民的于年兄。”
下人上茶来,于坤吃了一口不禁皱眉看了看手里的茶盏。潘清:“长青县百姓日日以菜根树皮裹腹,尚不能止饥,县衙之中也无茶可用,虽于大人远道而来,也只有慢待用一盏白水招待了,还请于大人体谅。”
于坤咳嗽了一声:“白水也好,白水也好。”
说着话音一转:“不瞒许年兄,今日于某前来是闻听长青县有暴匪趁夜重进县衙抢夺官库,于某身为山东布政使,所辖之地竟出了如此胆大包天的暴徒,若不严惩,本官这个布政使岂不成了摆设,还请许大人把人犯交于本官,让本官带回去严加审问,查出幕后主使之人将他们一网打尽,才可保山东长治久安。”
许广丰为难的道:“不是我不给年兄面子,而是这件事另有蹊跷。”
说着看了潘清一眼。潘清:“呈上来。”
不多时衙差呈上托盘,上头放着官兵的制服。潘清:“于大人请看,这是从那几个暴匪身上扒下手来的,恩师先头也以为是暴匪作乱,却不想这些暴匪内里却穿着官兵的制服,下官以为他们冒充官兵,却不想他们言道并非冒充,而是众口一词说来自莱州府衙。”
于坤目光闪了闪,一拍 桌子:“这些暴匪胆子太大了,竟敢冒充府衙官兵,我看是忘了死了。”
说着看向许广丰:“许年兄不会信了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吧。”
许广丰:“世上哪有如此荒唐之事,我自是不信,只不过他们言之凿凿跟潘大人说,若不信可以寻莱州府的箕斗册来对照。”
于坤脸色微变,暗骂自己小舅子是个蠢货,带出的兵更蠢,这当口竟然贪图那些麦种跑来抢粮,落入许广丰手里,若是死咬着自己是暴匪,尚有生机,却把箕斗册都照了出来,这箕斗册是官兵入伍的记名册,上头印了十指的手印,故称箕斗册,是为了辨认身份,若是寻来对照,就坐实了官兵假扮暴匪抢夺官库的罪名,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神仙都救不得他们,这些人死了倒也干净,却偏偏是钱来的手下,若是招出些什么事来,岂不是连自己都牵连进去了吗。不过,以许广丰的性子,若果真想问什么也不会等到自己来长青县了,而且这件事儿从头到尾就是许广丰跟这个潘清设的套儿,其目的就是为了长青的百姓能把麦子种上,到了冬底下有口粮裹腹,不至于饿死。而于坤自己也没想到长青县会让钱来搜刮的这般苦,若不给长青县百姓留活路,到时候时候饥殍遍野,这山东岂不要乱了吗,索性顺水推舟的把此事解决也就是了。想到此开口道:“许年兄,这些暴匪的话如何做的准,想必是虚张声势,想以此逃脱罪责,年兄把这几人交给我,我回去仔细审问,必会查出他们幕后指使之人,若果真跟莱州府衙有牵连,我定会亲自上奏皇上严惩不怠,至于长青县的百姓疾苦,本官俸禄微薄却也要尽一份心,捐粮一千斤,虽是杯水车薪,也是本官的心意。”
许广丰:“于大人大义,许某这里替长青百姓谢于大人了。”
于坤:“许年兄客气了,你我同年,只可惜一直无机会相聚,如今年兄来了山东,正是你我兄弟的缘份,虽年兄奉圣命而来,于这山东的境况却不熟悉,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许广丰刚要说不用,潘清接过话头道:“既于大人如此说,正有一事需请于大人帮忙,为解长青百姓之饥,潘清在旁处筹措了些粮食,不日便会到达山东,先头倒也不怕,可如今听说暴匪横行,万一有个闪失,这可是长青百姓救命的粮食,若布政司派兵护送便万无一失了。”
于坤深深看了她半晌,哈哈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潘大人救的是我山东的百姓,便潘大人不说本官也当派兵护送,只不知潘大人筹了多少粮食,需得先告知本官,也好斟酌派多少兵护送?”
潘清:“冀州姚家捐了十万斤麦子,三日后到山东,漳州顾家捐了二十万斤大米,若无意外不出半月便会送来山东,到时候便劳烦于大人了。”
于坤愣了愣:“冀州姚家,漳州顾家?北姚,南顾,这姚顾两家可是我大魏首屈一指的豪富之族,潘大人好大的本事,竟让这两家同时捐了三十万斤粮食,莫非潘大人跟这两家有什么渊源?”
潘清自然知道姚家跟顾家既出了面,自己跟两家的关系便瞒不住的,她也没想过瞒,便开口道:“不瞒于大人,姚老爷是在下的义父,我的义妹前些日子嫁进顾家,算起来,顾家大公子正是在下的妹婿。”
于坤颇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过于清秀的小子,忽的心里萌生出一股嫉妒,想当年自己金榜高中之时,也曾立志忠君爱民,做下一番功绩,不负此生,奈何出身微寒,即便高中却连个候补的缺也谋不到,最终不得不靠着妻族攀附上陆家方才有了今日,可这小子年不过二十,却已是七品,身后又有两大豪富之族,想必不久便会青云直上,这小子运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