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想了一宿也没拿定主意，转天一早索性收拾收拾去大理寺入职，到了门口却进不去，跟看门的说自己是来入职的死活不信，还让自己赶紧走，说这里是大理寺衙门，再若纠缠一顿乱棍打死活该。潘清只能往衙兴叹，琢磨看起来这衙门口都一样，难怪老百姓最怕打官司呢。正琢磨是不是回去拿吏部的调职文书，忽听鸣锣开道，伞旗招展最前头是回避的牌子，看规制应该是大理寺正卿，看门的见她不动，心里着急忙过来拉扯她：“你小子想死也别拉我们垫背啊跟你说了这是大理寺衙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赶紧着滚一边儿去。”
潘清：“我并非现在人等，我乃新入职的大理寺寺丞潘清。”
正拉扯间，官轿已经到了近前儿，轿前儿的随从喝了一声：“大人官轿在此，什么人喧哗。”
看门的差人忙回道：“这有个小子非说他是新入职的寺丞大人，小的跟他说了几次，都赶不走。”
那随从皱了皱眉：“既是现在人等，还不哄走，若惊扰了大人该当何罪。”
看门的差人正要动手，忽听轿子里出了声：“何事喧闹？”
随从忙道：“回大人话，有个小子自称是大理寺寺丞。”
轿子里声音道：“你问问她可是姓潘？”
随从应着过来问了句：“我们大人问你可是姓潘？”
那看门的一愣：“这小子正是姓潘。”
轿帘一打，下来个身穿三品官服的大人，目光落在潘清身上打量一遭点点头：“果然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却已任六品，前途无量啊。”
潘清躬身：“下官潘清参见……”这会方想起来还不知这位大理寺正卿的姓呢，只得道：“参见大人。”
这位正卿大人倒不以为意：“乐康未跟你提起过本官吗？”
乐康？潘清愣了楞：“不知大人说的乐康是？”
正卿大人挑了挑眉：“他昨儿晚上巴巴的来寻我，说让你参与审理于坤一案，怎么你竟不知他是谁吗？”
潘清忽想起卫九称呼小侯爷阿康，忍不住道：“大人说的莫非是靖远侯府世子。”
正卿大人捋了捋胡子笑了：“看起来你竟真不知，这可是稀奇事儿。”
说着瞥了眼那两个差人：“他们既冒犯了潘大人，就交给潘大人料理吧。”
撂下话径自进了衙门。看门的差人脸色都变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真是寺丞大人到了，多有冒犯，还，还望大人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们家里头都指望着小的当差糊口呢，小的不能丢了这份差事……”潘清伸手扶起他们：“你们起来吧，今儿的事怪不得你们，大理寺衙门是朝廷的三司之一，是审理重案重犯之地，若现在人等都能靠近，哪还有威严，况我今日并未拿出吏部的调职文书，就凭嘴说，如何能断定是真是假，正如审案断案一般，需拿出有力的证据方能断其罪，是在下疏忽了，与你们无干，在下还需尽快入职，不知可否进去。”
两个差人愕然半晌听了这话方回神：“大，大人请。”
目送潘清走了进去，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见随从进来，卫大人撂下手中茶盏：“如何？”
随从道：“潘大人说他自己未拿出吏部的调职文书，并未怪责看门的差人。”
卫大人点点头：“难怪阿康对他格外青眼呢，的确不凡，你去把她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寻他商谈。”
潘清入了职拜见了上司又与各位同僚客气了几句，正想着怎么调出于坤的案卷看看，却见那个卫大人的随从走了进来：“潘大人，我们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商谈。”
潘清明显感觉周围的人的目光都变了，自己一个六品寺丞，刚一入职就得正卿大人召见已是颇为奇怪，还说什么有要事商谈，这也太抬举自己了。潘清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随从去了，到了正堂躬身行礼：“下官参见潘大人。”
卫大人摆摆手：“潘大人不用客气，本官请你来是有一事不明，想潘大人为本官解惑。”
潘清：“大人请问？”
卫大人：“阿康昨儿夜里来寻我，说你想要参与审理于坤一案可是真的？”
潘清：“当日漳州一别，下官与小侯爷已有数月不见，下官也不知侯爷如何知道此事，不过下官的确是如此想得。”
卫大人：“闻听潘大人先头随许大人在山东清查府库亏空之案，而于坤正是山东布政使，想必潘大人对此中内情知之甚详，既如此，潘大人当知道此案涉及皇族，是块烫手山芋，稍有不妥，便是大祸，旁人躲还来不及呢，潘大人却为何要参与其中。”
潘清：“正是因下官曾随恩师在山东查府库亏空的案子，所以下官更想有始有终，山东巡抚陆泰死了，莱州知府钱来也死了，巡抚衙门跟莱州府衙两把火把烧了所有的帐册与罪证，虽说顺长青县所留账本往上查，牵出了各州府的巨额亏空，可这些银子的去向却至今不明。”
卫大人目光闪了闪：“你是想从于坤嘴里问出这些银子的去向，你可想过为何陆泰为何自焚于巡抚衙署。”
潘清：“这个何用想，他是为了庇佑幕后之人。”
卫大人：“陆泰是什么人，想必潘大人清楚，你要查幕后之人，只怕会惹祸上身，你如今年少得意，前程似锦，若因此案而招致祸患，实在得不偿失。”
潘清皱了皱眉：“下官若说未想过这些，那是虚言，潘清并非圣人，也知道求福避祸乃为官的自保之道，可是想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上奏弹劾陆泰于坤的长青县知县陈大人，还有山东那些冻饿而死的百姓，潘清便又觉着若不把此案审个水落石出，既愧对他们也愧对自己，况大理寺乃朝廷三法司之一，若审案也要瞻前顾后衡量得失，这天下哪还有公理。”
卫大人哈哈笑了起来：“果真如阿康所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