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重新剪了短发的叶歆没事人地来了。她如往常一般给学生们讲解着相关内容，似乎根本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见此情况，韩凯也算松了一口气，但也因此不敢再有什么贸然举动。万一再次失败，只怕真的彻底要被叶老师拉进黑名单了。至少目前结局韩凯已经很满意了。至少叶老师没有拿马蜂窝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吗。在总队参加培训的日子辛苦而充实，韩凯就像一块海绵一样努力汲取一切能汲取的知识，埋头前进在成为一个优秀通信员的道路上。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虽然中途也还是有些小插曲，袁勇因为那天韩凯的贸然操作狠狠骂了他一顿，从那以后对韩凯的要求就更严苛了。其他同批参加培训人都听说了韩凯那天捅了马蜂窝的事儿了，都以为袁老师发火在泄愤。韩凯经过赵站长那件事了以后倒是这方面有经验了，心里头算是认定，袁勇是想好好培训自己。袁勇对别人的要求可能仅仅只要做到“能操作”，但轮到韩凯时，却是精益求精。对待别人，他能不开口多说就不开口多说，小韩同志一握上遥控器，他这儿的阴阳怪气就没停下来过。“你手指头刚刚捐给残障人士了是吗？这点操作都不会，丧失基本触觉了，所以做不了？”

“你是在飞无人机还是玩风筝？什么叫精准，字典里是没有吗？”

“拉高，拉高，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懂中文？”

“你眼睛看哪里？需不需要我给你弄个眼镜让你贴在屏幕上？”

“你是两栖动物，只对动的东西有反应？为什么不看数据？不好看？不喜欢？是要我换个你最爱的幸运数字是吗？”

众人都惊诧平日里沉默无言的袁老师居然还有这一面。但是韩凯却甘之如殆，“是！老师！”

、“明白了！老师”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喊得嘹亮高昂。袁勇看着韩凯这小子受完训还红光满面，心里头直犯嘀咕，最后瞥一眼不远处大声嚷嚷的郑班长，一时间就都明了了——到底是师徒，难怪脸皮都厚。到底是重点培训对象，等到了考试那一天，不论是实操还是理论课，韩凯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学员中名列前茅。韩凯看着自己的成绩报告单，连理论课内号称合格杀手的化工课程，他都拿到了优秀。学员们重新汇聚到阶梯教室，猛哥和顾小跳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拍拍胸脯：“可算是过了一关。”

两人瞥见韩凯的成绩，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可韩凯却从始至终都将双眼似有若无地往前飘去。老领导又一次站在了话筒前，用他那老套的开场白宣告了离别：“各位同志们，我简单说两句……”上面的人念着结业报告，韩凯这回抗住了催眠魔咒，睁着眼往前望去。看似认真听讲，实则目光却只停留在一人身上。叶歆的头发因为他剪短了大概四五公分，略微修剪出层次，有点像姜月秀女士看的韩剧里的女主角造型，坐在人群中都像是在发光。这次分别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韩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一个月，他们都是刚刚才拿到的。可惜，哪怕明知要分别了，自己始终没有勇气去要对方的微信。“培训班通过老师现场演示、学员分组实操、课上互动提问、课后交流研讨等方式，完成了接警调派、信息处理、通信保障、舆情处置及通信装备维护等20余项科目教学……最后，我祝愿所有参加本次培训的消防员都能学以致用，在一线发挥出最佳水平！谢谢！”

伴随着如雷掌声，大家也终于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开往各个支队的车辆已经在外停好，受训人员也都依次离开阶梯教室。韩凯背着包将要出门时，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竟是袁勇破天荒地把韩凯叫住了。他还是老样子，说话归说话，但是眼睛就不大愿意和人对视。他拿着手机，上面是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只一个动作，韩凯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掏出手机来：“袁老师，回去以后我要有不懂的地方一定多多来‘骚扰’你。”

袁勇一听这话，眉头一皱，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可惜太迟，韩凯已经添加对方。他朝袁勇挤出笑来，对方看着他那一对酒窝，好似被感染，终于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韩凯冲袁勇挥一挥手，心里忽然又平衡了：“罢了，加不到女神，加一下男神也不错嘛。”

他站在袁勇身边，和他嬉皮笑脸说着训练期间发生的趣事，却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目光其实微妙停留片刻。叶歆在大会结束以后原本是打算收拾东西就走，一抬头却看见那个冒冒失失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不管看过多少次，他的背影始终都让她感到格外熟悉，恍惚间总觉得当初那个爱开玩笑的家伙又回来了。坐在她身旁的老领导这会儿站起身，看她不着急走，倒是想起一件事，朝她招招手：“小叶啊。”

叶歆忙答应了一声：“怎么了，宋叔？”

老人家起身后语重心长与叶歆道：“我最近跟你爸一块下棋，他跟我抱怨，你拿单位当家，平日里都不回去。再辛苦也得回家看看，知道吗？”

“我知道。这不是……开发区新建了几个工厂，安全审核这些事情都还没办完吗？”

“事情一样一样都会来，家还是要回的。你都三十好几了，家里面也着急终身大事。叔叔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不服输的姑娘，当年……”听见他提起之前的事，叶歆脸色一灰，打断道：“宋叔，道理我都知道，您不用劝了。”

老领导看着叶歆的面容，终于还是长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可是小叶啊，有件事你得记着，做人终究还是要往前走，知道吗？”

说罢这话，老领导便挥挥手也走了。叶歆自己何尝没想过这些？可有些事，终究不是说过去就过去了的。培训班的消防员回去时，还是各自坐大巴回支队再去消防站，这一幕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老郑站在车前看着韩凯：“这回倒是不用戴大红花回去了啊。”

韩凯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生怕郑班长给他来个什么“意外惊喜”。“行了，别看了。替我跟老赵问个好！”

韩凯给他比了个手势，放下心扭头往车上走。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转回身的时候，老郑对着他后背笑得特别贼。要是韩凯能看得见，就知道今天大红花是没有了，可郑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后背贴了一排的小红花。韩凯上了车就靠窗睡了，他没想到一个月过得那么快，更没想到这一个月还能认识那么多有趣的人。车穿过城市、街道，终于在灌城开发区消防站门前停下。韩凯一下车就看见消防站的红墙车站。几个月前他初来此地，内心还怀揣对未来的憧憬，而这一次，他望着眼前熟悉的草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韩凯！”

他回头，正好看见三班的人打完篮球回来，冲他挥挥手。“喂，一起去吃饭啊！”

韩凯拎着包就往前冲：“来啦！”

夕阳下背影被拉得很长，几个人的影子汇聚在一起，像是一团暗暗燃烧的火，又像是火焰终被降服之后，残留水渍留下的灿辉。他的冒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挑战正等着这群年轻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