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二太太心中却怨愤不已,觉得若不是尚平去告发,怎么会有这些事? 知母莫若女,尚丹竹怎会不知母亲心中所想,她生怕母亲此时惹恼祖母,连忙扶住她道:“母亲,您身体不好,我扶您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说罢给尚丹菊使了一个眼色。 尚丹菊忙上前安抚尚老夫人,“老太太,我们家没有官兵来,二姐那边也没消息,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我们此时可不能乱。”
尚丹竹已经扶了尚二太太下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把下人都打发了,这才低声道:“母亲还不明白吗,父亲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是保全尚家呢。”
尚二太太落泪,“那你不能害你舅舅他们啊。”
尚丹竹不耐道:“怎么是害舅舅吗?他们这是自害,要我说父亲连生意都不应该掺合的。”
长平说得模糊,尚丹竹也懵懂,却也猜出那生意肯定不是正经生意,不然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她道:“长平都说了,是有人拿住了证据,父亲若不站出来,别人也会告发舅舅的,到时候我们家也牵涉其中,您知道通敌叛国是什么罪吗?”
尚二太太打了一个寒颤。 尚丹竹压低了声音道:“重的诛三族,轻的也是全家抄斩。”
说到这里,尚丹竹更加不安心了,问道:“母亲,父亲到底和舅舅他们做什么生意?”
尚二太太一脸茫然的抬头,“你父亲和舅舅们从未与我提过,我,我不知道啊。”
尚丹竹咬咬牙,看祖母的反应连她也不知道的,看来这是父亲私下做的。 正想着,前面一片喧哗,尚二太太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的问道:“怎么回事,是官兵来了吗?”
尚丹竹连忙安抚她道:“母亲先去老太太那里,我去看看。”
“三姐儿……” 尚丹竹却已经快步往前去了,还未到二门,就见尚明远抱着孩子脸色发青的和小方氏一起快步进来。 她连忙迎上去问,“大哥,前头出什么事了?”
尚明远艰涩的道:“被官兵围了,许进不许出,我和你嫂子才回来,诸事不知,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尚丹竹默然,片刻后道:“老太太在后院,我们去那里说吧。”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内院一片哭声,尚二太太几乎晕厥,最后还是尚老夫人强撑起身子道:“派人去周家问问亲家,还有你林姑姑那里也去一封信,再使人给你们大姐传信,别跟个鹌鹑似的不会干活儿。”
又看着尚明远怀里的孩子落泪道:“把孩子带到后面的小院子里,小方氏,你要寸步不离的带着他,不许他到前面来。”
又看向尚明远道:“你写封休书,暂且给我收着。”
大家面色一变,尚家真要到那地步,那唯一有可能活着的还真就是小方氏和她的孩子了。 尚明远一怔,呆呆的看着小方氏,小方氏也呆了。 尚老夫人就哭道:“你们别怪祖母心狠,这也是没办法啊,先备着,说不定用不着。”
小方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您再想想,或许不会这么坏的,我们大房一向奉公守法,二叔做的事未必会牵连到我们身上。”
“是,所以这只是准备,”尚老夫人压下心头的苦涩,安抚她道:“孩子别怕,要是没事,我不会许明远欺负你的。”
尚家真要完,那以后她曾孙还得依仗小方氏,尚老夫人现在温柔不已。 将小方氏和孩子打发到佛堂边的小院子里,这才看向尚明远。 尚明远沉着脸写了一封休书,咬牙问道:“要是朝廷不认呢?”
只要他媳妇和儿子能活着,这都是小事。 “不会的,”尚老夫人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有二姐儿在呢,我再去求求你林姑姑,让小方氏带着孩子离开应该不难。”
尚老夫人捂着胸口道:“你拿着钱到前头去打探,看能不能出去,不能就叫人给周家和林家送个信儿,我们总要知道事情到了哪个地步。”
尚明远低声应下,拿了钱去前院,但他才到门口,还没探出话来,周刺史就到了。 包围尚家的兵马不是刺史府的人,而是当地驻军。 因他和尚家是亲家,所以得避嫌,公文虽然还是发到刺史府,却得由别驾和当地驻军调查。 有关尚家的一切事他都得避嫌。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要求,实际可操作性还是挺强的,比如现在他不就来看望尚老夫人,顺便来送消息了吗? 在来前,他还先去见了林清婉,所以才晚了一会儿。 跟着尚明远进后院,他先安抚了一下尚家人,道:“京城那边还没定罪,不过因为是尚大人亲自自首,所以罪罚会酌情降低,可是……” 尚老夫人绷直了脊背问,“可是什么?亲家公有话直说,不必顾虑。”
周刺史就叹了一口气,“在来前我去问过郡主,郡主说她正在周旋,尽量不牵连家属,可上个月尚大人跟着赵捷与辽国交易了一次重要战备物资,当场叫东北军收缴了,这个罪名可不轻。”
尚老夫人眼前一黑,长平说是赵家借着生意暗地里做的交易战备,这是连她儿子也参与了? 她艰涩的问,“尚平他,他知情?”
周刺史点头,叹息道:“粮食和铁还是他亲自出面买的。”
得,证据落实,想抵赖都不行。 尚老夫人只觉得万念俱灰,与敌国交易战备物资,这可是通敌啊,老二怎么这么糊涂啊? 周刺史见她脸色发青,连忙道:“不过郡主说了,尚大人认罪态度好,且又告发了首罪,可以酌情处理,而且,”周刺史犹豫了一下道:“二公子刚立了大功,或许可以保住家人。”
大家精神一振,连忙问,“明杰立了什么大功?”
“四皇子遇刺,二公子救了四皇子。”
尚老夫人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道:“老天保佑啊。”
尚丹竹却心一揪,连忙问道:“那我二哥没事吧?”
周刺史沉默了一下,大家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期盼的看着他。 “受了重伤,不过听闻已经脱离了危险。”
尚丹竹和尚丹菊对视一眼,依然担忧不已,尚老夫人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起大落之下,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她捂着胸口问,“亲家公不如照实告诉我,老二自首和明杰立的功能不能保住我尚家一家老小的命?”
周刺史沉默不语。 尚老夫人的心一阵一阵的下沉,尚二太太忍不住掩面而哭。 周刺史就看向尚二太太,犹豫道:“赵家被围已经好几天了,可赵胜一点消息也没有,赵捷已经叛出梁国,现在大楚。这是我大梁建国以来第一次武将叛变,可据朝廷查实,赵家不仅与楚国有联系,跟辽国那边的联系更多,甚至还为辽国细作提供便利。”
“陛下已让四皇子全权负责此事,不日四皇子就会亲自到江南来,”周刺史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应该知道,郡主与四皇子关系匪浅,只要尚家再立些功,说不定郡主就能凭此说服四皇子对尚家从轻发落。”
尚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尚二太太,精神一振问,“亲家公觉得我们尚家现在还能立什么功?”
“已经有人在查赵家的产业,可是却查不到辽国细作的踪迹,据我等所知,此事一直是赵胜负责的,不知道尚二太太可知此事?”
尚二太太连连摇头,惊慌的道:“我并不知道,男人们做事从不会和后宅女子说的。”
周刺史就叹息,“那看来是抓不到那些辽国细作了,说来也奇怪,那些辽人在江南的地盘上能隐藏得如此之好,还是三年前郡主遇刺我们才顺藤摸瓜牵出一部分来,他们的身份无懈可击,若不是我们仔细查,向上挖了三代,几乎都差不多出来,盖因他们呆的店铺等既小年代又久,不引人注目不说,与附近居民也都熟,这才无人怀疑。”
尚老夫人秒懂,哪个大家族没有些留作后路的产业? 这种产业一般不记在自己名下,甚至不在家中奴仆的名下,且还不显然,一旦出事虽不能给子孙后代荣华富贵,却可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赵家老太爷早死,赵家老太太却活得长,且以前一直把尚二太太带在身边,她或许知道些。 尚老夫人目光炯炯的看向尚二太太,问道:“你娘家有哪些私密的产业是不记在家人名下的?”
尚二太太脸色一白,她还真知道一些,她娘带她查过帐,而且二弟接过这些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也从不瞒着她。 但近几年她很少有再听过这些产业了。 周刺史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是知道的,心头一松,脸上更加温和道:“二太太放心,只要你说出来,我即刻派人去查,回头这功劳都记在尚家头上,再有郡主运作,此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尚二太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