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半天劲儿,林文泽总算把马腿拆了下来,他立时高兴的聚起来给姑祖母看,乐道:“摘啦,摘啦……” 林清婉笑着给他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是拆了,来,让姑祖母看看,是不是又要长牙齿了,怎么总是流口水?”
林文泽就吸溜了一下,挪了一下屁股,背对着姑祖母,低头继续拆另一条马腿。 林清婉便将他才长起来一点的头发揉乱,气笑道:“脾气倒越来越大了,好了,不说你就是了。”
林文泽继续用屁股对着姑祖母,老半天后似乎是累了,小身子往后一倚,直接就靠在了林清婉的脚上。 林玉滨和尚明杰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姑姑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而他们的儿子小小的一团,正坐在垫子上,靠着姑姑的腿,若不是丫头们正低头看他,俩人只怕都发现不了他。 俩人脚步微顿,想了想便转身牵手离开,决定不打扰他们祖孙。 林清婉眼睛微瞥,看着夫妻俩手牵着手离开,低头再看林文泽时便有些同情。 忙过了最开始的几天后,她渐渐清闲下来,只要给周刺史撑腰,看着他开始整顿苏州外便无事可做了。 所以她有更多的时间去陪林文泽,这对夫妻俩看着,也渐渐摸到了做父母的门槛,对着林文泽不再一味的哄或责怪。 尚老夫人嘴上不说,但也察觉到了不同,好几次她心疼的抱住被教训的林文泽时,尚明杰虽不会再继续教训,事后却会把儿子拎出来再教一遍。 一开始她心里还不舒服,但杨夫人就在旁边,劝了几句,她便也想通了,虽然还是会心疼孩子。 但就像杨夫人说的,玉不琢不成器,她总不能让康儿也像明远一样不成器吧? 且这种犹豫在林文泽乖巧的给她奉茶,还会给她捶腿时立时消散了,她只能心疼又欣慰的抱住她叫“心肝”。 又是新的一天,尚老夫人和杨夫人从佛堂里出来,见外面阳光好,便忍不住问,“康儿呢?”
下人连忙回道:“小少爷在林姑奶奶那里呢,今日姬先生来访,林姑奶奶带了他在前面待客。”
尚老夫人眼睛一亮,“姬先生要来?”
“是。”
尚老夫人就回头与杨夫人笑道:“自婉姐儿回来,家里的贵客就没断过,听说过两日观察使还要从扬州来看她呢。”
杨夫人就笑道:“所以我才说宁愿她清闲些,这封侯拜相岂是那么容易得的,你看她说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可回来至今真正闲下来的有几天?”
杨夫人叹息,“要我说,还不如和明杰似的,虽没有高位重权,却能时时侍奉左右,承欢膝下。上次老太太不过是吃多了积食,他就一连留在家中侍奉两日,他要是在朝为官,能丢下公务回家来?”
尚老夫人一想也是,叹道:“世上难有两全法啊。”
要是林清婉也离开朝堂,如今林家和尚家在江南肯定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这一次姬先生也带了他孙子来。 林清婉知道他擅棋,所以一早让人摆了棋盘,笑道:“让他们两个孩子玩去,我与先生手谈一局?”
姬晟低头看去,与才一周岁的林文泽对视了一下,默默地弯腰牵起他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玩儿。”
林文泽胆子比以前还要大,更不怕生了,他也不乐意的一大早就在姑祖母脚边玩儿,于是抱了自己的玩具就蹬蹬的跟着姬晟走。 出了院子,见姬晟停住脚步,他便率先往花园冲去。 姬晟连忙跟上,后头的丫头婆子呼啦啦的跟上去,竟然隐隐的以林文泽为首起来。 林清婉将一瓮棋推给他,笑道:“前几日晒书,从我兄长的藏书中翻出了一本棋谱,其中有盘残局,我一直未解,今日正好请教姬先生。”
姬元笑着伸手,“请。”
林清婉并没有对照棋谱,直接捏了棋子摆开来。 她研究了好几天,早已熟记于心。 很快就摆了出来,而算棋子,残局的下一步就是该黑棋走,姬元看着手边的黑棋,不由失笑。 他低头沉思,推演了好几遍后试着下了一颗,林清婉摇头,姬元也捡了起来,继续下,皆是死局。 俩人便对着一盘残局推演了一个上午,依然没有结果,姬元就笑道:“若是美琪在此就好了。”
“这倒不难,”林清婉眼睛微亮道:“我们画了送去给他,让他来解。”
说罢让白枫去拿笔墨纸砚。 姬元也感兴趣起来,问道:“从这里到长沙府的驿站已修复?”
“没有,”林清婉冲他眨眼,“但其他地方要送信或有些难,在苏州却不难,近年来往两地的客商可不少。”
姬元就笑,“倒忘了郡主的竹纸,只这一项,来往两地的客商便不会少。”
因为战争,原先楚国的驿站损毁严重,如今能传递的只有官方的文书,驿站对民间的业务还未开展,林清婉不可能为了一张棋谱就用官驿特意送一封信过去。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客商了。 林清婉来画棋谱,姬元干脆也拿了笔写信。 姬元和林清婉只是喜欢下棋,项善却是痴迷,当初项善和姬元交上朋友,就是因为他知道姬元手上有很多棋谱,于是厚着脸皮缠着姬元,这才慢慢地成了知己的。 俩人画好了棋盘,又写好了信,这才封好了交给惊蛰,让他找去长沙府的客商帮忙送信。 有了接手的人,俩人再看这怎么也解不开的残局便不怎么烦恼了,忍不住对视一眼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林清婉笑道:“先生要不要看看我府上的花园?”
“好啊,早听闻郡主养花很有一手,每年春有兰草,夏有荷,秋则有菊花,冬的梅花也闻名江南。”
林清婉就哈哈大笑道:“那可不是我养的,皆是手下的花匠能干,我呀,也就会给它们浇浇水,除除草,看它们恣意开放而已。”
姬元就笑道:“林郡主能养下这一批能干的花匠,让他们每一年都能培育出珍品就是能耐了。”
林清婉就挑眉道:“但比之先生还是差远了,我养的只是花匠,先生却能带出治国良才啊。”
姬元就指着她笑骂道:“我就知道郡主不可能白请我下棋。”
林清婉连连行礼,笑着讨饶道:“知道先生喜静,我自不敢太劳动先生的,就是想请先生去扬州府学里住一段时间,给他们上几堂课,我还下帖请了几位先生出山,到时先生可与他们论论道。”
“请我去上课?”
姬元笑问,“林郡主何时还管上学差的事了?”
“老骥伏枥,我以为先生依然志在千里。”
答非所问,不过她说的也没错。 姬元摇头失笑,“既然郡主诚心相邀,我便走这一趟。”
林清婉惊喜,连连作揖,“真是多谢先生了。”
姬元挑眉,“怎么,郡主没想到我会答应吗?”
林清婉当然不会承认,奉承道:“虽早有意料,但亲耳听到先生答应,还是忍不住激动,让先生笑话了。”
姬元点着她笑道:“你呀,你呀,这甜言蜜语能信的可有三成?”
林清婉义正言辞的道:“我从不说假话的。”
同是同道之人,姬元信她才怪。 俩人说笑着往花园里去,就见姬晟正蹲在地上看林文泽玩泥巴,林文泽也不管对方懂不懂,反正他就得意的拿着自己的作品叽里咕噜的和他说话。 姬晟一句都没听懂,但他还是一脸严肃的点头,时不时的应和两句,好似全听懂了一样。 林清婉就由衷的感叹,“小公子颇有先生之风啊,若您能让他入仕,将来入我理藩院如何?”
姬元横了她一眼道:“他年纪还小,还是离郡主远一些好。”
免得学坏。 林清婉就笑眯眯的道:“不小了,这个年纪应该要说亲了,待成家,便可立业了。”
姬元当然也知道,但这些年他一直被困楚国,他哪敢让孙子这时候说亲? 所以一直拖着。 他之所以答应林清婉去扬州授课,一是他的确志向未灭,还想继续教书育人,尽己所能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识字;二则是想让孙子见多一些人,好能找到适合他的孙媳妇。 姬元祖孙一直在此留到了下响才离开,林清婉亲自将人送上马车,这才笑眯眯的道:“姬先生,再过两日江南观察使孙大人就来苏州了,到时我与他上门拜访,请先生前往扬州。”
姬元一愣,指着她道:“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等着。”
林清婉再次行礼,“这也是对先生的重视,您可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合该孙大人亲自上门来请的。”
姬元见她这样耍赖,不由挥了挥手,笑骂道:“若我今日不答应,那天我看你和孙大人怎么做。”
林清婉就调皮的眨眼道:“可先生已经答应了不是吗?可见婉姐儿还是了解先生的心思的,不枉外人给了我一个忘年知己的名头。”
姬元失笑着放下帘子,让马车离开。 林清婉便目送马车离开,这才笑着抱起腿边的林文泽,高兴的点着他的鼻子道:“你可真是姑祖母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