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跑了一截路,看到申小红和雷燕娘站在道旁看着她笑。 她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倒是难得看到你俩混一块儿。”
雷燕娘微带嫌弃,这不是看申小红是真为杜清檀做事嘛,不然,嘿! 申小红则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杜清檀笑,声音极小:“是好事。”
“???”
杜清檀颇为吃惊,这就是她说的,要整个大的? 这是怎么知道女皇面前的情况的? 申小红却只是神秘兮兮地笑:“您快去吧!”
杜清檀笑笑,继续埋头赶路,赶到地头,被告知女皇正在接见大臣,得等等。 她赶紧把气息喘匀了,再将幞头、袍子打理得整整齐齐,摆出职业性的笑容,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刚摆好造型,就听里头山呼海啸一般响了起来:“圣人圣明!天下之福!”
也不知到底是有多少大臣在里头,又是遇到了什么事,这样地激动。 杜清檀正沉思间,身边的人全都“啪叽”一下跪倒了,齐刷刷地在那跟着喊:“圣人圣明!天下之福!”
众人皆跪她独立,就很清新脱俗。 杜清檀立刻泯然众人,跟着一起喊啊喊啊,嗓子都喊哑了,为啥喊,她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呼喊声停止,殿中传来女帝豪爽的大笑声,颇为志得意满。 再接着,殿门打开,众大臣鱼贯而出,激动地簇拥着凤阁舍人韦素,对着他竖大拇指,各种夸,各种崇拜。 韦素表现得十分温和谨慎,目光触及杜清檀之时,他甚至很有礼貌地对着她颔首示意。 杜清檀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是独孤不求为之奋斗许久的那件平冤狱之事有了结果。 她立刻对着韦素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悄悄竖了一个拇指。 韦素微微吃惊,无声大笑,飒然而去。 金守珍走过来,瞅着韦素的背影轻声道:“你不怪他抢走了独孤的功劳?这件事,最辛苦最受罪的人明明是独孤。末了,什么光彩都是别人的,没人知道他,太吃亏了。”
杜清檀坦诚地道:“这是件大事,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独孤吃苦受罪不假,韦舍人却也为此承担了不少风险。 独孤在做这件事前,早已想好得失。求仁得仁,没什么可抱怨的。韦舍人,挺好的。”
金守珍颇为感叹:“你们小两口,还真是看不出来,竟有如此胸怀见识。”
杜清檀挑眉,似笑非笑:“在您眼里,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金守珍道:“死要钱呗。”
不等杜清檀找补回来,他就笑着走了:“我去看看,圣人是否有空接见你了。”
杜清檀赶紧打腹稿,准备被接见。 金守珍走入殿中,女皇脸上还带着笑意,却已露了倦容。 她斜倚在案上,声音沙哑:“怎么样啊,杜清檀怎么说?”
金守珍笑眯眯的,先把刚才和杜清檀的对话一一说了。 “圣人好眼光呀,奴婢一直奇怪着,这么多食医,怎么偏偏就看她顺眼呢? 现下奴婢懂了,她胸怀宽广,眼光长远,正派,不小家子气,所以才对圣人的胃口。”
女皇痛快地笑了起来:“就你最知道!”
金守珍捏了拳头替她捶着双腿,笑道:“奴婢也想过,为何独孤不求那小子死犟死犟,颇不识好歹,圣人为何总护着他呢? 也是因为他心里眼里有圣人,有天下,有黎民百姓,没白吃圣人给的俸禄。所以您就纵着、护着他们俩?”
女皇又笑了,叹息:“朕喜欢聪明漂亮的人,这世间啊,聪明漂亮的人真不少,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是真聪明。 说到脾气,谁还没个性子呢,小错,朕不计较,也有这个胸怀! 这二人,挺有意思的,瞧着颇为计较,却也是最不计较之人。 看着他们,朕就觉着自己也年轻了,还觉着,这人世间,真好。”
至于什么“纵着、护着”的话,她没接,但金守珍知道她的想法。 她是护着张家兄弟不假,却也不至于昏聩到啥都不管不顾。 金守珍见女皇心情好,就道:“杜司药在外头等一歇啦,您还见她吗?”
女皇就道:“独孤不求呢?来了吗?”
金守珍道:“从宫中传令出去,找到人,再入宫,得有些时辰……” 女皇斜睨着他道:“姓金的,你一定收了他们的钱!”
金守珍被吓坏了,赶紧跪倒:“圣人明鉴,奴婢真没收多少,也没做不该做的事,只是想着要是不收,会吓着人,所以才意思意思了一下而已。”
女皇对他坦诚的态度比较满意:“行吧,这次就放过你了。”
金守珍一个趔趄歪倒在地上,叹气:“哎娘,吓坏奴婢了,浑身的冷汗呀,就怕圣人看厌了奴婢,想赶奴婢走呢。”
女皇啐了他一口,道:“起来吧。”
殿外,杜清檀已经站麻了,于是换左脚支撑着,右脚歇气,面上仍然是恭敬中带着得体的微笑,无懈可击。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咳,她以为自己挡住了哪位大臣的道,就赶紧地往旁边让了让。 低眉顺眼的,都没敢抬头看人家一眼,安分守己得不得了。 谁想那“大臣”走过来,长袖拂过,就在她臀上捏了一下。 “???!!!”
杜清檀骤然瞪大眼睛,杀气一闪而过,唇角跟着勾起,皮笑肉不笑。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长睫微卷,目光澄澈,正经中带了几分笑意,正是独孤不求。 她惊愕地用口型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独孤不求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从眼角斜睨下来,颇高冷:“这里本就是臣子该来的地方,倒是你这个小小的内宫女官,怎么也在这里?”
“切!”
杜清檀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 金守珍笑吟吟地从里头出来,招呼二人:“圣人传召,快快快。”
二人肩并着肩一同迈进大殿,女皇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来啦?”
“来了。”
杜清檀和独孤不求异口同声,都是脆亮脆亮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精气神。 女皇笑道:“听说你二人又要重新定亲了,还是请太子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