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琴轻哼一声,说:“菩提,你应该庆幸,这世上存在百密一疏。若不然,你我连营救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菩提微微一笑,说:“如此说来,我们母亲的运气还不错,悄无声息的进入,又悄无声息的出来。”
“也不尽然。”
墨琴表示反对。说:“母亲在离开暗格时,恰与正在着手扯人皮的墨兰撞上了。只是那个时间的墨兰,是呆滞的,仿佛傻了一般。呆呆的与母亲对视,旁若无人的继续扯着人皮。”
“然后呢?菩提紧着问。墨琴就说:“墨兰与母亲对视良久,母亲看到扯下人皮的她竟然变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白骨,独独一个有血有肉有头发的头颅矗立着,一双眼睛,看向母亲的时候,依旧是呆滞的。当母亲发觉头颅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的霎那,就拉着伯母赶紧逃离了。”
“许是好奇心作怪,母亲在离开房门的霎那,还回望了一眼墨兰。仅仅是一眼,她就看到了真相。头颅的头发,蜿蜒像一条粗壮的毒蛇,偏又是那么温柔的覆盖在了白骨之上。墨兰的头颅置于其中,苍白的脸就像是煤堆里的大理石,分外扎眼。母亲看到,她的眼睛愈发有了神采,眼珠咕噜咕噜的左右上下转动着,她的脸竟在一步步的变化,直到有了女王的雏形。”
“看到头发将散落的白骨扶起,有了大概的人形,母亲就与伯母迅速撤离了。”
菩提一惊,了然道:“原来,现在的墨兰是女王。”
“一半一半。”
墨琴回应,随即解释道:“墨家天机者也不是吃素的,墨兰是当初他推出去送到女王身边的,他怎么没有作为?”
“我们的母亲最终还是被抓了。”
菩提轻言一句,随后问:“可是谁向天机者告发的?”
墨琴就说:“天机者与女王先后得知了此事。许是女王敌不过天机者,最终母亲与伯母被关进了墨家死牢。”
“然后,你就来找我商议营救。”
菩提推测着。随后问道:“可这还是跟你变成会害我的样子没关系呀?”
“菩提你别急,听我说。”
墨琴就安抚着菩提,随即嘟囔一声:“原来也是个急性子。”
“少废话,快说!”
菩提提高了嗓门。墨琴点了点头,继续说:“母亲似乎知道难逃被抓的厄运,故而一早就将她所看到的做成影像封印在了我的脑海。然后删除了自己脑海中打开过暗格、看到过四幅画,以及看到墨兰变成女王的记忆。”
“两人被关押了一日,墨兰就被女王以规格颇高的礼仪送回了墨家。根据当时女王对墨兰的任命,以及归家时所带的封赏,足以可见墨兰在宫中地位的崇高。天机者继而就赐予了墨兰新的使命,让她取代我的母亲,成为了墨家的家主,执掌诺大的墨家。”
“怕是荣归故里的墨兰已经成了女王了。”
菩提呢喃出声。墨琴就苦笑着,看了旁边昏睡的夏日一眼,说:“可惜我当时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对天机者的高度崇拜,已经让我对母亲的行为采取了批判与不予原谅的态度。那个时候,天机者给母亲扣下的罪名,是联合外姓中人窃取墨家机密,证据确凿且当场被抓。”
“即便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证据。我依旧将母亲视作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墨琴说到此,突然自嘲的笑了,说:“现在想来,我竟是多么的无情,多么的盲目,多么的愚蠢。”
菩提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问道:“墨兰荣耀归来,天机者可曾发现她的改变?”
墨琴摇摇头,说:“这一点,我如今也想不透。按理说,女王打下的江山被我墨家取而代之管理,她应该是愤恨墨家的。招墨家人入宫,是女王的主意,她何尝不是为了挟持墨家中的某人来制衡墨家。可墨兰的入宫,偏偏隐隐带着天机者的阴谋,天机者不会没有安排,偏偏墨兰身上有了女王的影子,也可以说,女王取而代之了墨兰。可是,墨兰回归墨家之后,天机者对她愈发的重用。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觉得,天机者和女王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彼此都想谋算彼此,因为一个墨兰,可以说是双方缔造而出的墨兰,彼此之间形成了诡异的制衡。”
菩提轻语。墨琴想了想,说:“也许吧。”
继而又说:“随着墨兰一同回到墨家的,还有一个人。”
话到此,他看了一眼夏日,说:“她就是那个人,据墨兰介绍,夏日是她的义女。”
“不知为何,许是上天的注定,许是前世有约,我与夏日一见如故,彼此倾心,不多时便坠入了爱河。同床共枕后,我与夏日经常会讲起自己的过去。我提到母亲的时候,也只有一次。”
说到此,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偏是仅仅的这一次,我认清了夏日的根本。她不过是裹着一张人皮的肋骨。”
“可她的显形,偏偏是在我说了那么多母亲和伯母的故事之后进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和伯母会像连体婴儿一般,说这个就一定要带另一个,不然故事就不完整。”
“得知真相的我,几乎都要崩溃了。你能想象吗?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和你日夜相守,缠绵悱恻的女人竟然只是人体骨骼的一部分,你会怎么想?我简直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扪心自问,从未愧对过天地,为何要给我这样的遭遇,那种恶心到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菩提,你有体会过吗?”
菩提瞪了瞪眼,目前对墨琴,她开始同情加可怜了。她说:“夏日的存在,应该就是为了套你的话吧。”
“嗯。”
墨琴应声。兀自问着:“只是不知道,她听命于谁?”
“现在还不知道吗?”
菩提发问。见墨琴点头,她就提议:“一会,我把这些黑刺在弄回你的脑袋。出去之后,你佯装着没有清醒的样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可以套你话,你也可以套她的话。”
墨琴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
随即他说:“我想,那些黑刺刺入我的脑中,也该是逐步进行的。若是一早就控制了我,我便不会有机会去找你商议,且最终将母亲和伯母从死牢中救出了。”
菩提却是多心了起来,说:“你出去之后,还是派人去找找我们的母亲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天机者与女王都是极端强大的存在。派出夏日来套你的话,对你,不说了如指掌,也该是知晓的七七八八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不一击必杀的控制你,反而逐步控制吗?”
墨琴因为菩提的问话,思维开始转动起来。突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怎么了?”
菩提发问。墨琴就说:“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奇怪但又觉得事太小,见怪不怪的事情?”
“说。”
菩提果断的给了他一个字。墨琴就问菩提:“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习惯用右手牵着你,突然有一天,她用了左手。你问她,为什么不用右手?她告诉你,两只手那只牵都一样。面对一个先后不一的回答,你会怎么想这个人?”
菩提稍作一想,就说:“这个事,确实太小了。毕竟,人是活的,也不一定从前的观点会一直坚持。”
“不,母亲一直以来都是右手牵着我的,主要是因为,她的左手比右手灵活,一旦遇到危险,她空下来的左手就可以防御或者进攻。”
菩提听罢,说:“如此一来,就颇为可疑了。事关我们的亲人,出去之后,你我都派人去看看。”
墨琴点头,这件事重新提及,越想他就越觉得不对劲。‘如果,母亲不是真的母亲?’“如果,伯母不是真的伯母?”
一个想,一个问,墨琴与菩提相视一眼。墨琴就说:“这样的假设不无道理。墨家死牢看守严密,加之天机者与墨兰均在墨家。我们能够顺利的营救出母亲,实在是万幸。”
“或许,当时认为的万幸不是侥幸,而是踏入了一个阴谋?”
墨琴随着猜想脱口而出的分析着。越是分析,他就越是心惊。“好了,不要再想了。”
菩提打断了墨琴的猜想,抱着一个乐观的猜想说:“兴许我们是多心了。再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就让我们再相信,这是又一次的百密一疏吧。”
墨琴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到了夏日身上,菩提就问墨琴:“她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是墨兰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留着吧,没有她,奄奄一息的我怎么回墨家。”
墨琴颇为嫌弃的说道。“什么意思?”
菩提问。墨琴就说:“兴许,我们可以二度合作,里应外合。”
菩提当即反对,说:“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与墨家的地位,敢保证他们看到奄奄一息的你会救你?”
墨琴轻笑,笃定道:“会,他们一定会救我。一来,他们要询问种子的下落,而我,是最后接触种子的人。二来,这世界,可有谁听过,进入阴途的人还能活着离开阴途?”
菩提想了想,与墨琴说:“有道理。”
至此,两人的谈话进入尾声,菩提就一边与墨琴闲聊大墨国帝都的事情,一边为他将黑刺一个一个的插入脑袋。“会有一点痛,你忍着点。”
菩提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