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矿场除去那些官兵，大大小小的监工都有十几个，这群人要么是塞钱进来的，要么就是被安排进来的。陆祤记忆力还算不错，十几个监工他基本上都认得，就是不明白这群贪生怕死的人为何会突然下来。然他话音刚落，曽牛一鞭子打在陆祤身上，“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们在下面偷懒？”

陆祤一个趔趄，他捂着火辣辣的胳膊，解释道，“曾监事，我们没有偷懒，我们是……”“闭嘴！你们没偷懒，难道是我眼瞎了不成？你还敢狡辩，看我今日不收拾你！”

曽牛扬起鞭子又准备打下去，忽然鞭子被人攥住。曽牛愣了，他诧异地看向陆廷宴，“你竟然还敢反抗？想造反不成？”

陆廷宴冷漠地盯着他，“我们并未偷懒，你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就算我们是罪犯，也轮不到你来惩治。”

曽牛气笑了，他拽了拽鞭子，没拽动，他怒道，“老子就是来监管你们的，王参军给了我这个权力，打你骂你都得给我受着，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敢和老子这么说话！”

放在以往的陆家，曽牛只怕给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罪犯，曽牛是这里的监工，他就是比他们身份要高一等。一个人越卑微，地位越地下，一旦能行驶权利时会更加越嚣张跋扈。相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陆廷宴来说，陆祤这个本土人，更能深刻的体会到这种阶级压制。无论从前多么的风光无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即便是再愤怒，再有怨言，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他走上前来，拉住陆廷宴的胳膊，劝说道：“廷宴，你放手。”

陆廷宴瞥了眼曽牛，后者一脸得意，眼神充满了挑衅，就好像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这种凌驾于人的感觉让他飘飘然，越发觉得自己那几两银子花得值。周围的人也不敢上来劝阻，甚至不敢停下手里的活，怕曽牛迁怒到他们来。陆祤见他不为所动，便主动从陆廷宴手里夺过来鞭子，还给了曽牛，好声好气地与曽牛道歉。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如今与狗有什么区别，一只狗可以不讨好主人，但绝对不能得罪主人。在陆廷宴的记忆中，曾经的陆祤谦和有礼，意气风发，博学多才，在众多文人墨客面前侃侃而谈，诗词歌赋对答如流，面对文武百官也毫不胆怯，眉宇间总能见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与文雅。如今，面对一个小小的监工，却这般低声下气，眼中早已不复昔日的光彩。陆廷宴能理解这个世界的风气，但他始终无法接受。赵队长走闻讯赶来，他点头哈腰，讨笑地上前，“哟，曾监事，你怎么下来了，这下面多危险啊？”

曽牛冷笑道：“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有人在下面偷懒你都不管？你也想挨鞭子是不是！”

赵队急长忙解释，“曾监事，他们没有偷懒，是在给大伙做运石载具啊，你看，这样运石比往日快了许多，我们可是一点没耽搁啊。”

曽牛环视一圈，瞧见板车以及这横七竖八的粗绳，他没好气地说道：“不好好干活，净想着投机取巧，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捡起一旁的刀来，一刀将绳子砍断。本就不堪重负的绳索，立刻断成了两半，还吊在上面的石头，也随之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