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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下官破了建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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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原先是做什么的?”

“家中原先是牧人,日子不大好。十五岁时,小人便从了军。”

“从军为何?”

“为了吃饱饭,有衣裳穿。从军后,小人杀人无数,一路积功升官……”  “倚仗的是兵法,还是刀法?”

“都有。”

牛比吹的有些小清新啊!  周围几个军士的眼神不对。  “杀人多了,就升了官。其中也被人冒功数次,不过小人没吭声。”

“为何?脾气好?”

“没。只因第一次质疑被毒打了一顿,从此我就知晓,除非有把握,否则不要和贵人发生冲突。”

“所以此次你觉着把握很大,这才越级上报?”

“是。不过小人如今想来,还是憋屈太久,想出人头地的心思太重,失了分寸。”

看到乌达质疑的眼神,耶律喜淡淡道:  “能做到建水城的城守,刀法必须好,否则我早已死在了半途。而兵法必须也得好,否则率领麾下必然无能。”

有趣的一个人。  至少没说什么高大上的理想。  从军为何?吃饱饭,有衣穿。  “对北辽如何看?”

“很强大,很穷。”

“穷如何说?”

“上面人有钱,小人也有钱,就是穷了百姓。”

“千百年来穷的都是百姓。”

杨玄说道:“百姓不穷,那些权贵豪绅如何能富?”

耶律喜一怔,拱手:“主人此言甚是。那些上等人正是靠着盘剥百姓才成为富人。”

杨玄这一路行来,对大唐的现状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的出发点高,看财富自然不会锱铢必争,而是要看矛盾。一句话:权贵豪绅靠着剥削下等人富裕。  老贼不解,“郎君,大唐比北辽好些吧?”

杨玄摇摇头。  “大唐刚开国时,官吏还算清廉。田地还多,皇帝酬功也方便,于是权贵高官们觉得心满意足了,百姓也安居乐业了,矛盾也少了,于是号称大治。  可随着时光流逝,权贵高官豪绅们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些都需要更大的财富权力。加上每年都涌现不少新贵来分润财富权力,于是田地和权力渐渐被挤兑的有些窘迫。  演化到现在,兼并田地越演越烈,权力斗争越演越烈……于是流民不断,政争不断。  流民要吃饭,没饭吃就会造反。去年零星造反的消息不时传来。  朝中的政争越发的激烈了,新贵和传统权贵们展开了利益争夺战,不死不休。面对这等局面,那位来了一招合纵连横,竟然联手一家四姓来制衡朝局。  此举看似平息了政争,但却埋下了君弱臣强的祸根。  一家四姓和他们所代表的的权贵们势力不断在膨胀,已经影响到了皇权。而那些被抛弃的权贵豪绅们在酝酿不满。  现在就缺一点火星,整个大唐就会炸起来。”

老贼暗喜,“郎君,这是咱们的机会啊!”

杨玄挑眉,“没错。”

建水城在吵闹。  城守府被一把火烧了,众人就征用了边上的一个宅子当做办公地。  文官没有了,武人们第一次做主,发现格外的爽。  但没有谁愿意出头掌总,往日牛皮哄哄的将领们,在为了推卸责任而争执不休。  下面的将士们也隐约知晓了大事不妙,但这一切都和他们没关系。正好没人监管,咱们乐呵乐呵。  于是守城的军士也懒散了。  “哎!咱们轮换来吧。”

“好!”

两个军士蹲在城门洞中,裹着蓑衣打盹。  “咳咳!”

有人咳嗽。  “咳咳!”

“寻死呢!”

一个军士被吵醒了,大怒抬头。  “详稳?”

耶律喜冷冷的道:“一群蠢货,召集他们来。”

军士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详稳来了,要诸位去城门那里。”

正在争吵的将领们心中一松,都乐了。  “详稳来的好啊!”

咱们不用背锅了,大喜!  于是众人笑着到了城门处。  详稳身后有数十人,因为秋雨绵绵,都披着蓑衣,带着斗笠。  细雨纷飞,看着就像是男女之间磨磨唧唧的缠绵。  众将聚拢,行礼,“见过详稳。”

大佬,回来就好啊!  众人抬头,就看到耶律喜恭谨回身。  “主人。”

身后一个年轻人微笑,就像是即将进食的猛虎般的矜持道:“动手!”

他的身后,数十人在狞笑。  “你好面熟!”

有人惊呼。  “杀光!”

年轻人微微颔首,还冲着那人微笑。  随即数十人扑过来,乱刀砍杀。  秋雨绵绵,没人出入,前方有户人家开门,正好看到这一幕,男子下意识的把  门关上。  回身对妻子说道:“详稳回来了,杀人了,都躲好。”

城头值守的军士惊讶的道:“下面什么动静?”

两个蓑衣斗笠男子飞掠上来,十余值守的军士骇然。  “杀!”

横刀掠过雨雾,溅起血花无数。  二人顺着城墙扫荡,转瞬就杀了十余人。  远方,黑压压一片逼近的骑兵看到了城头的动静,开始加速。  马蹄声有些沉闷,就像是天边的闷雷。  另一侧守城的军士被雨雾遮蔽了视线,但听到了惨叫,就揉揉眼睛,一边过来,一边问道:“叫什么?”

他走过一段,就看到一个男子冲着自己狞笑。  随后身形飞掠而来。  “敌袭!”

尖叫声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马蹄声骤然大作。  乌达带着一匹空马赶到,“主人!”

杨玄飞身上马,数十人一一寻到自己的战马,随即跟上。  “突袭!”

数百骑顶着雨雾冲进了建水城。  此刻另一侧值守的军士发现不对劲,长久以来的太平让他们觉得不可能会遭遇敌袭,所以就令人去军营报信。  “让他们去巡查。”

吩咐完毕,小头目回身看着外面,骂道:“眼前都是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马蹄声渐渐清晰,小头目不耐烦的道:“可是金山城的人来了?”

建水城出了大事,这群棒槌将领选择了隐瞒,准备商议出谁来做背锅侠后再令人去请罪。  他回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的打个哆嗦,随即身体恍如凝固了一般。  数百骑在雨雾中逼近了军营。  军营大门的数名军士正在叫喊喝问。  为首的骑兵举刀高呼,“我北疆军……”  数百骑齐声高呼,“威武!”

随即数百骑冲进了军营中。  “敲钟!”

小头目浑身颤栗,“快!敲钟!”

没人搭理,小头目回身,就看到了一个男子。  斗笠下的双眸冷厉。  随即横刀从他的脖颈前抹过。  此刻敲钟已经失去了意义。  军营中,因为将领们这几日聚在一起议事,没人管,所以五千军士在营中也放了羊,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或是聚众赌钱。  阴雨绵绵的日子,躲在帐篷里多舒坦?  直至听到了惨叫,以及密集的马蹄声,有人才探头出去骂道:“号丧呢!”

一骑冲了过来,一刀抹过。  失去头颅的尸骸倒退,倒在了摆放着赌资的土布上,鲜血从脖颈处喷了出来,满帐篷都是。  “敌袭!”

尖叫声和马蹄声一起惊破了营地。  那些北辽人从帐篷中冲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战马的铁蹄,以及骑兵的长刀和长枪。  “不要让他们集结起来!”

杨玄带着一百骑在营中四处冲杀,把那些刚聚拢的敌军冲散。  但北辽军不愧是精兵,哪怕是遭遇突袭,依旧拼死集结了数百人。  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让杨玄有些怀念副使大人的马槊。  若是老廖在,让他顶在最前面,只需一百骑就能击溃那些敌军。  “主人,小人去!”

耶律喜眼珠子都是红的。  “好!”

耶律喜带着一百骑冲了过去。  长刀时而势大力沉,时而灵巧机变,刚聚起来的敌军竟然无人能挡住他。  “是详稳!”

有人惊呼。  耶律喜知晓自己杀人越多,杨玄对自己的信任就越多,所以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击溃了这股曾经的麾下。  “详稳杀人了!”

北辽军心大乱,耶律喜喊道:“有人谋逆,跟着我杀敌!”

杨玄颔首,“不错不错。”

这么一喊之后,那些北辽将士越发的懵逼了,不知哪边是对头。  少顷,有人溃逃,随即引发了崩盘。  整个营地都乱了,骑兵们轻松而肆意的砍杀着,那些乱军没头苍蝇般的到处乱跑。  “放开一条口子!”

杨玄吩咐道。  口子一放开,那些北辽军拼命的往外面钻,而唐军就跟着后面砍杀。  这一路砍杀弥漫到了整座城池。  “有人谋逆,详稳带人平叛,都别出门!”

杨玄令人高喊,于是整座城池诡异的一边喊打喊杀,一边安静如坟地。  唐军分开追杀,那些溃兵到处乱钻,有人想进民居,可百姓不傻,担心自己被连带,所以紧闭房门不纳。  萧景一家子也是如此。  “啊!”

一具尸骸倒在了他家门外,萧景看到了长刀,也看到了钱袋子。  他心动了,趁着母亲进去找刀子的机会,悄然开了门。  长刀拿进来,接着是钱袋。  “大郎!”

母亲的惊呼在身后传来,一股压迫感来自于头顶上方。  萧景缓缓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被飞溅了不少鲜血,看着格外狰狞。  横刀举起。  萧景崩溃跪下,嚎哭,“饶命!”

母亲冲了出来,毫不犹豫的扑在他的身上,喊道:“饶命!”

萧景尽力卷缩着身体,把整个人都躲在了母亲的庇护之下。  横刀没有落下来,马蹄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起身,把浑身被吓软的儿子拖回家,不忘把钱袋拿进来,随即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阿娘。”

萧景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就是那夜给了我一文钱的人。”

母亲低声问道:“以后可还敢从军?”

萧景眼中多了惧色,“不去了,阿娘,我跟着阿耶学狩猎吧!”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直至老贼带着人寻到了杨玄。  “郎君,收获不少。”

十余辆大车上拉的都是财物。  “府库中的钱财都在这了,不过最多的还是成家的钱财,啧啧!那成家家主果断的让小人都不忍杀他。一进门就主动把钱财全数交上来,还把家中的女人都献了出来。”

“钱财去了他还能挣。”

杨玄觉得这便是豪绅和百姓的区别。百姓被抢走了家财,就和坠入深渊差不多。可豪绅有产业,只要产业在,财富就会源源不断的再度聚拢。  “走!”

到了城门处,杨玄勒住战马,“老二,弄了笔墨来。”

毛笔在手,杨玄在城门中写了一行字,随即一行人带着车队隐入了雨雾中。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军士摸了过来。他望望外面,回身喊道:“都走了。”

建水城顿时就活了过来,幸存的溃兵们聚拢在一起,竟然只剩下了千余人。  “都走了。”

“看,那里有字,寻个识字的人来。”

成家家主来了,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道:  “杨玄到此一游。”

“杨玄?”

“是杨狗!”

……  廖劲回到了桃县。  “此行如何?”

黄春辉伸手在炭火上烤着。  廖劲坐下,接过热茶,先惬意的喝了一口暖暖身体。  “先救了他们,再弄个手脚,丢下两人,随后进建水城把他们救了出来。”

很短的介绍,但对于黄春辉这等人来说,他看重的也仅仅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杨玄如何?”

“此次老夫一直在旁观此人,行事机敏,有胆略,狡黠,做事有底线。”

“不狡黠的是蠢货。这么说,是个有德的人才?”

“对。”

“他一去临安,刘擎就把临安军交给他操练,进一步大概是想让他掌军。临安不少人悄然上书,很是不满。如此,都打回去。”

“相公英明。”

“不是英明,我北疆看似蒸蒸日上,可北辽一直在虎视眈眈。我们需要什么?人才!若是让张楚茂之辈手握大权,我北疆迟早会沦为北辽铁骑的猎物。”

“刘擎致仕还早吧?”

“他是还早,可他也不可能长久在陈州为刺史。未雨绸缪,老夫在栽培你为接班人,刘擎也在栽培杨玄为接班人。”

“卢强呢?”

“卢强不错,可管辖陈州。但统领一方征战却力有未逮。若是把陈州交给他,只能守成,一旦遭遇剧变,他无力应对。”

廖劲点头,“就是年轻了些。”

黄春辉笑道:“年轻是年轻,可你别忘了,大唐多少年轻显贵?他背后无人支撑,唯有用功劳来进取。慢慢来吧,不着急。”

“是啊!再有,咱们是能护着小崽子们,可一味护着却也不行,还得让他们经历些风霜。”

“这话没错。”

第二日,按理杨玄该回来了。  没来!  回来的是陈子茂和潘正两个倒霉蛋,一问,说是杨玄令他们先回来。至于杨玄,天知道野哪去了。  第三日。  没来!  廖劲觉得不妥,“相公,莫非是出事了?”

黄春辉同样觉得不对劲。  “最近细雨雾气大,难以察觉敌军逼近……令人去哨探。”

黄春辉有些心中没底。  刘擎遣人来了桃县。  “刘使君说杨玄在桃县许久,州里积压了不少公务,等着他回去处置。”

黄春辉淡淡的道:“有事。”

两个字就打发了刘擎的使者,但官员们都觉得大事不妙。  “相公,下官请命率军去接应。”

江存中果断请命。  张度想去,但他率领的是玄甲骑,这是北疆的镇山之宝,不可轻动。  有人说道:“年轻人骤然高位,却有些飘飘然,否则紧跟着廖副使回来,哪来那么多事?”

有人赞同,“是啊!弄不好是去截杀北辽斥候,想立功呢!”

此行大伙儿都看出来了,是为了廖副使刷流量。杨玄就去打了个酱油。  黄春辉淡淡的道:“年轻人不想着立功,难道想着睡女人?”

呃!  众人无言以对。  “相公,杨司马求见。”

总算是回来了!  黄春辉冷着脸,“让他进来。”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夫是病猫?  众人都知晓黄春辉要教训杨玄。  杨玄进来,行礼后,黄春辉冷冷问道:“去了何处?”

“去了建水城。”

“嗯?”

“相公,下官破了建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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