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余骑傻眼了。 “野利的婆娘不是说杨狗只带着百余骑来哨探吗?”
“我们被哄骗了!”
“撤!”
大旗下,屠裳看着杨玄,“老二能不能有前程?”
“有啊!”
杨玄笑了笑,“老二!”
“哎!”
正不知琢磨什么事儿的王老二响亮的应了一声。 “给你五百骑,杀光他们!”
左右两翼已经包抄过去了。 敌军已然崩溃。 王老二兴高采烈的带着人出发。 “记得指挥!”
老贼见他一个人突前,就像是一头撒欢的狗崽,不禁满头黑线。 “无需管。”
杨玄看了屠裳一眼。 随着杨玄身份的不断变化,这个小团体内部也在发生变化。 譬如说曹颖和南贺,就渐渐和杨玄身边的这些人有了些距离,这种距离能感觉到,但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 “郎君,结党了。”
老贼低声提醒杨玄,内部有些结党的苗头了。 这还只是几个人,若是以后做了帝王…… 杨玄想到了伪帝,大唐庞大,阶层分明。每个阶层都有无数团体,而这些团体的利益都需要去平衡。 娘的! 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王老二的第一次指挥很失败。 他只顾着自己冲杀,还不时砍几颗人头往身后丢。可今日没人为人头买单,两个丐帮弟子屡次提醒无果,干脆就避开。 “一颗!”
“两颗!”
草原上回荡着王老二欢快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一颗颗带着血水的人头到处乱飞。 他不管事儿,下面的将士自然就跟着撒欢。 五百骑杀的乱七八糟的,幸好敌军是溃逃状态,否则一个反扑,杨玄觉得今日的军法就得开张了。 老贼故意问屠裳,“老二指挥的如何?”
屠裳赞道:“看似毫无章法,可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实乃用兵天才。”
老贼败退,“郎君,小人的脸皮没屠裳的厚。”
“你想说什么?”
杨玄淡淡的道:“你担心他会蛊惑老二离心?”
老贼嘿嘿一笑,“老二单纯,郎君没发现吗?有老二在,就算是老曹他们也会放下心思,咱们这些人也跟着放开了些。若是老二不在,气氛就有些沉郁。”
“一群老鬼,满脑子都是利益纠葛,是需要一个搅局者。”
曹颖是老鬼,老贼是老鬼,怡娘是宫斗达人,自然无需说……屠裳好一些,但这老头眼中大概连皇帝都能杀…… 就我一个正常人。 杨玄觉得做主公也难,不但要协调关系,还得要察言观色。 “你说,啥时候我杀伐果断了,会如何?”
“小人大概会跑。”
“跑哪去?”
“给郎君修陵寝吧!”
“你来修陵寝?”
杨玄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老贼自信的道:“若是小人来修,保管郎君的陵寝千年无恙,那些盗墓贼只能望棺兴叹。”
是啊! 这是一个盗墓专家,用他的眼光修出来的陵寝,大概率能气死那些发丘将军。 杨玄有些意动了。 “可我还不到二十。”
这年龄修陵寝,想着就瘆的慌。 “郎君此言差矣,那些帝王的陵寝能修几十年。”
“那多半是昏君。”
许多帝王从登基开始,他们的陵寝也跟着开工,一直延续多年。 修几十年的陵寝,那耗费多大? “郎君!”
王老二杀的满身血回来请功。 “回头烤全羊!”
“好!”
王老二欢天喜地。 “老二,来!”
屠裳招手,等王老二过来后,带着他去后面。 声音飘来:“厮杀要有道,你先前该带着麾下拉出一个锋矢阵。”
“什么是锋矢阵?”
老贼笑道:“老二就差问是否好吃了。”
杨玄莞尔。 “锋矢阵……郎君没教过你?”
屠裳眯着眼,心想这可不对。 “教了。”
“那你为何不会?”
“郎君教我,我在想事。”
“想什么?”
“想吃的。”
屠裳:“……” 老贼笑的幸灾乐祸,“屠裳看样子是准备教授老二兵法,有的瞧了。”
随后的路上,屠裳一直在教王老二屠氏兵法。 “我记住了。”
王老二修炼时专心的程度能羞煞世人,但学兵法却没耐心。 “哎!站住,还有一条!”
屠裳在追。 老贼抚须,“老夫怎地想到了祖父追着孙儿喂饭的场景呢?”
这年头兵法就是人的饭碗,屠氏乃是南周开国大将出身,换个人能拥有这等机会,怕是会马下跪下,高呼孙儿拜见阿翁。 可王老二跑的飞快。 李晗不知何时出现在杨玄的身侧,幽幽的道:“我没怎么学过兵法,但我知一事,兵法就是一群人在勾心斗角。王老二……会勾心斗角吗?”
杨玄:“……” 老贼叹道:“诚哉斯言。”
会勾心斗角的王老二,那就不是王老二。 心结打开,老贼看屠裳的眼神中就多了些看热闹的玩味,喊道:“抓住老二,痛打!”
前方距离镇南部王庭不远了。 “打个招呼?”
前方出现了游骑。 三百游骑,这是戒备的意思。 李晗说道:“镇南部新立,实力不足,若是全军出击,咱们全是骑兵,打了就跑,他们损失不起。若是不出击,赫连春那里不好交代。”
卫王说道:“这等便是小媳妇,四处受气。”
李晗心中一动,“咱们本可以避开此处,子泰你却执意走这边……你就是想威慑镇南部?”
“让他们知晓自己小媳妇的身份,以后陈州会少许多麻烦。”
辛无忌出现了。 “杨使君此来何事?”
卫王低声道:“径直勒索就是了。”
李晗笑道:“这是一个穷的掉渣的部族,你勒索什么?”
杨玄沉声道:“你部可有个叫做野利的?”
“有!”
“他率军夜袭,溃败。随后与娘子伏击杨某,事败身死。不过他的娘子却逃脱了……辛无忌,把她交出来!”
“顿珠竟然做了这等大事?”
有人惊呼。 辛无忌强硬的道:“想都别想!”
“老二!”
杨玄喝道,伸出食指点了一下。 辛无忌被他敲打了一下,应当会管一阵子。后续就得看他的本事。若是他能让陈州蒸蒸日上,那么辛无忌的野心也只能被自己压的死死的。 若是他没本事,那别说是辛无忌,什么无忌都会离心。 这便是大势。 王老二策马冲了出去。 辛无忌这边有人想集结人马。 “咱们耗不起!”
辛无忌叫住了麾下,一人策马过来。 二人开始加速。 战马交错而过。 呯! 王老二一拳劈开了辛无忌的拳头,变拳为指,在辛无忌的胸口点了一下,随即回去。 辛无忌勒马,摇摇头。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杨玄眯着眼,杀机迸发。 以前他说这句话没啥底气,可现在却不同。 陈州刺史说想杀辛无忌,换个人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 “交出顿珠!”
辛无忌再度摇头。 “不怕死?”
杨玄冷笑,举起手。 马丹,劝的人呢? 主公万万不可啊! 这时候就该谋士出场了。 可老曹在临安镇守他的大本营。 这里称得上是谋士的便是李晗。 可李晗却不知晓辛无忌卧底的身份。 屠裳在身后叹息。 他本不想管,但老二以后的前程还得要指望这个男人,所以,老夫就伸个手吧! 他伸手了。 啪! 拍在杨玄的手臂上。 “使君,咱们还得去见皇叔,和为贵。”
老贼不知在想什么,此刻才发现自己失职……他最大的野心就是逆袭曹毅的谋士之职,成为郎君身边的首席军师。 “郎君,万万不可呀!”
特娘的! 这说的和没说一样。 但台阶有了。 杨玄冷笑,“罢了,今日饶你一命。”
镇南部新立,人心未附,所以此战陈州军的把握很大。 但诚然如李晗早些时候所言,就算是胜利了又如何,被打脸的皇叔会起大军攻伐陈州,两大部作为狗腿子,会把陈州大地啃的比狗啃过的骨头还干净。 所以,和为贵。 “顿珠何在?”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上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一个黝黑的男子赶着车,顿珠骑马。 顿珠说道:“可汗回去吧!”
辛无忌策马后退,众人相迎。 “可汗!”
辛无忌冒死阻拦杨玄所部,只是为了保护对头的女人,这份担当让人不禁感佩不已。 辛无忌开口,“噗!”
他吐出一口血,喘息道:“杨狗投鼠忌器,咱们安全了。”
前方,顿珠的几个孩子有些害怕。 “今日成亲?”
杨玄问道。 顿珠点头,“没有男人的家就如同失去了帐篷。”
杨玄扔了一块东西过去。 基波部的游骑被一战弄没了,士气大跌。 功劳是顿珠的,杨玄来此顺带送个贺礼。 顿珠接过那个东西,是一块玉佩。 “多谢。”
“好生过日子!”
杨玄策马回去。 “我们走!”
走远后,杨玄回头,看到辛无忌被一群人围着,气氛很是热烈。 有了这么一出,辛无忌的威望会再度飙升。 演戏不容易,但票房还算是不错。 “子泰你今日心慈手软了。”
李晗觉得杨玄可以改名叫做杨慈善。 “今日不适合杀人。”
杨玄随口道。 李晗坠后了些,和卫王并行。 “你先前去寻了屠裳作甚?”
“他对杨玄并无忠心,本王想,若是能把他拉过来……” “你还真想去杀了皇帝?”
“若是真能杀,本王觉着也不是坏事。”
这对父子的关系很复杂,从小李泌就没怎么关注过卫王,任由这个儿子在自己的后院载浮载沉。 和太子越王有皇后撑腰不同,卫王的成长之路很是崎岖坎坷,若非他天生神力,怕是早已在倒在了那些宫斗中。 李晗知晓卫王对皇帝没什么父子情义,“皇帝身边的好手很多,屠裳再厉害,可也不能突破那些好手,一路杀到梨园。”
卫王突然说道:“当年孝敬皇帝有虬龙卫……可惜了。”
老贼和王老二嘀咕了几句,去寻了杨玄。 “老二说辛无忌收手了。”
“他想装个硬汉。”
“若是当时老二下重手,今日还真能灭了镇南部。”
“我想过。”
老贼心中一凛。 “只是想着扶持谁也是这个结局,那就留着他。”
辛无忌回到了大帐。 “都出去!”
他只留下了杨玄埋下的钉子,一个护卫。 “今日主人手下留情了。”
辛无忌坦然道:“你可告诉主人,任何人到了我这等地步,手握大军,麾下无数牧民……我不是神仙,所以每日都会饱受诱惑。”
护卫冷冷的道:“所以你想自立?”
辛无忌笑道:“自然是想的,否则权力拿来何用?不过主人说的好,他能击败我一次,自然就能击败我第二次。告诉主人,我会为他守着镇南部。”
护卫问道:“人心难测,若是你再度生出了异心……” 辛无忌说道:“若是如此,你可去禀告主人。”
“不,我会杀你!”
“你?”
“我知必死。”
“那为何不去禀告。”
“隔一阵子消息不至临安,主人自然知晓有变。”
“你杀不了我!”
“主人说过,别人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杀了他的人。我死,主人会和你……不死不休!”
…… 草原深处出现了一片营帐。 斥候不断往来,游骑偶尔出现。 随军粮食羊群就在周围,像是一片片云朵在草原上飘荡。 一群斥候簇拥着十余骑来了。 为首的男子神色骄矜,到了大帐外,下马后,对来迎的人说道:“皇叔何在?”
来迎的是赫连燕,她认得使者,叫做耶律固,是赫连峰的近臣。 “皇叔最近腿脚不便,不及来迎,使者赎罪。”
“跋扈!”
耶律固拂袖进了大帐。 痴肥的皇叔坐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一座肉山。 “见过使者。”
皇叔勉强起身。 耶律固冷笑道:“皇叔好大的架子。”
皇叔苦笑,来了个金鸡独立,左脚脚踝那里高高肿起。 耶律固也不坐下,“陛下有令。”
皇叔和跟进来的赫连燕束手而立。 耶律固说道:“陛下令我监督此次陈州攻伐。皇叔,三大部大军何在?”
赫连燕心中一冷……皇帝竟然派出了监军,这是要对皇叔下手的意思! 皇叔苦笑,“三大部不大听话……”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耶律固听不清,就上前,“你说什么?”
“本王……” 皇叔捂着左脚,面露痛苦之色。 耶律固再上前一步。 皇叔指指脚下,“你看!”
案几隔着,耶律固什么都看不到,他近前,俯身探头。 皇叔左手一甩,一根绳索毒蛇般的套住了耶律固的脖颈。 双手一拉,耶律固就趴在了案几上。 “燕儿!”
皇叔气喘吁吁的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赫连燕愕然,“皇叔!”
皇叔奋力收紧绳索,耶律固的咽喉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双手在拍打着案几。 赫连燕赶紧上来,单膝就顶住了耶律固的脊背,反剪他的双手。 这位修为不错的使者,再度挣扎了一会儿,双手缓缓松开。 身体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