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先的三大部中,瓦谢实力最弱,基波部次之,最强大的是驭虎部。 作为最强大的部族可汗,除去面对皇叔之外,章茁堪称是无冕之王。 哪怕是死对头基波部,在见到他时也得保持尊重。 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挨了一记耳光。 长久的养尊处优让章茁楞了一下。 啪! 第二巴掌来了,章茁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弄死他!”
身后的几个好手拔刀冲上来。 杨玄却不动。 左屠裳,右卫王! 身后还有王老二。 “住手!”
赫连春冷着脸,叫住了双方。 章茁觉得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痛,一摸,竟然肿了。 羞怒之下,他忘记了皇叔的威严,喊道:“弄死他!”
杨玄看了皇叔一眼,“我给皇叔面子!”
一个好手冲上来,举刀就砍。 杨玄一动不动。 这是真给本王面子! 赫连春大怒,刚想怒喝,就见一杆长枪从杨玄的身侧刺出来。 呯! 来人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吐了几口血。 “点到为止。”
王老二觉得屠裳深谙此道。 杨玄微笑道:“倒是让皇叔见笑了。”
赫连春率先进去,“为何动手?”
他不信什么虐杀女子这等理由。 杨玄和他并肩而行,“驭虎部曾劫掠陈州,其中有十余女子,尽皆死于章茁的手中。”
赫连春听着不对,“怎地,你想杀他?”
杨玄默然。 辛无忌看了章茁一眼。 说狠话谁都会,说的越狠,越没有人在乎。 而沉默反而是一种态度。 我要弄死他! 章茁在狞笑。 进了大帐内,赫连春开门见山。 “瓦谢没了,这是挑衅!”
杨玄和他对视,平静的道:“瓦谢攻打太平时,皇叔为何不说挑衅?”
章茁冷笑,“我等攻打陈州,就如同是狼吃羊,多年来就是如此!”
我是狼,你是羊,我吃你是应当。 这话无耻,堪称是强盗逻辑。 但以章茁的身份不该说出这等没水准的话。 他想激怒杨玄。 杨玄看着赫连春,“瓦谢猖獗,曾七度攻破太平。我来北疆时,曾有人说,太平第八次破城之前,我定然会跑。”
他无视了章茁,“面子是别人给了,给了你要拾起来,谁丢了别人给的面子,我连他的里子都一起拉出来!丢出去喂狗!”
“狂妄!”
有人喝道。 可赫连春却神色如常,淡淡的道:“这些年来,我大辽第一次有部族被灭,杨使君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
那人面红耳赤,悄然退后。 赫连春说道:“三大部是大辽的三大部!”
到了此刻,杨玄确定此次会面的目的……赫连春准备为未来数年两边的关系定下基调。 “皇叔可能看住这三条狗吗?”
杨玄反问道。 “你说什么?”
驭虎部的一个将领目光炯炯上前。 三大部确实是皇叔的狗,做狗是一回事,被别人揭穿是另一回事。 再穷凶极恶,再无耻的人也有羞耻心,只是淡薄而已。 就如同那些*奸,做的津津有味,做的荣华富贵,但被别人喊一嗓子*奸,他们也受不了。 杨玄的话就是当场打脸。 将领上前,杨玄微笑道:“皇叔以为如何?”
你想让陈州不进攻三大部,那就看好他们。 赫连春肥硕的身躯动了一下,摆摆手,“小打小闹罢了。”
杨玄身后的屠裳想起了南周。 南周也有异族,多在山上。多年来一直剿而不灭,到了后来,南周君臣觉得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干脆就派人去安抚。 安抚就是给些钱粮,再哄几句:你们好生度日,别闹腾。再封官,每年给些钱粮,齐活了。 那些异族消停几个月,最多半年,就会再度出山劫掠,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南周君臣也懒得管此事,建议安抚的臣子得了封赏,皆大欢喜。 至于倒霉的也就是和异族做邻居的百姓,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章茁和怀恩相对一笑。 他们的麾下需要保持战斗力,而最好的法子便是去劫掠,可以激发麾下的野性。 杨玄看看身前的一杯茶,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那我陈州也该去小打小闹一番才是。”
赫连春冷着脸,“本王此来为的是两地太平,杨使君这般强硬,是想和大辽刀兵相见吗?”
杨玄拿起茶杯,嗅了一下,“不是好茶。”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品茶?众人:“……” 杨玄随意喝了一口,“我执掌陈州对外就一个态度!”
众人仔细倾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杨玄把茶杯顿下。 随后不欢而散。 看着杨玄出去,赫连春吩咐道:“章茁。”
章茁起身,“皇叔。”
“此次驭虎部的表现,本王很不满意!”
章茁身体一震,“是,我当知耻而后勇。”
赫连春点头,随即三大部的人告退。 “燕儿!”
赫连春招手,一直站在角落的赫连燕上前。 “说说。”
赫连燕刚才目睹了杨玄和皇叔之间的交锋,此刻脑海里在整理着…… “皇叔,刘擎是老手,最擅长的便是软硬兼施,所以皇叔对他是无处着手。”
“不。”
赫连春摇摇头,脸上的肥肉跟着颤抖,“刘擎是头老狐狸,时日长了,他和本王也有了默契,燕儿,你可知晓本王如今最头疼之处是什么?”
赫连燕摇头。 赫连春叹道:“本王不知晓杨玄的底线!”
…… 柳松在边上喝茶,听到此处,幽幽的道:“那就试探出来。”
赫连燕明白了,“皇叔敲打章茁,便是让他去试探杨玄,将功补过。”
“章茁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做这等事最适合不过。”
赫连春点头,拍拍有些酸痛的大腿,“不定下未来数年的相处方式,本王在潭州还得为三大部操心,何其艰难!”
赫连燕叹息,“皇叔操心太多,都有了白发。”
“在哪?”
“鬓角。”
赫连春找到了那根白发,扯断后,叹道:“老了,看着现在的年轻人,本王觉着……该多杀几个才好。”
柳松平静的道:“许多时候,立威,必须要用人头!”
…… 杨玄所部在大营之外扎营。 两个死对头就在这片草原上做了邻居,这等奇葩事儿也只会发生在陈州和潭州之间。 “因为大辽的进攻不在这边,宁兴对皇叔的要求只是稳住潭州一线,所以才有这等事。”
怀恩也觉得奇葩,占碧蠢蠢欲动,“可汗,要不……咱们开个头?只要弄出些事来,大家都无法下台,两边就会动手。”
“你以为本汗不想?”
怀恩贪婪的看了一眼那些唐军将士的兵器和甲衣,“三大部要想打破固有的格局,唯有让潭州和陈州大打出手。可皇叔在此……” “可汗,驭虎部今日可是把脸都丢光了,皇叔先前的意思……莫非是让章茁出手?”
“没错,咱们看戏就好。”
怀恩回身,“此次你败了。”
占碧点头,“是。”
“总得有所惩罚。”
“是。”
啪! 怀恩一巴掌抽的占碧脸颊高高肿起,说道:“如此,那些人看到了,都知晓本王已经处罚了你。”
“是。”
占碧捂着脸四处转悠。 打脸要打在明处。 章茁看到了这一幕。 信越就跪在他的身前,和占碧肿了一边脸不同,信越两边脸都肿了,很是对称。 “你让本汗失望了。”
“小人该死!”
“你是该死,可你跟着本汗多年,本王不忍。”
“可汗。”
信越泪流满面。 章茁叹息,“本汗说过多少次,用兵要用脑子,你用了什么?”
“小人该死!”
信越变成了复读机。 章茁冷冷的道:“本汗有个计谋。”
信越抬头,“小人愿为可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章茁负手看着天空,“本汗今日见到杨狗,觉着此人自信满满,从容不迫。此等人最是执拗,一旦认定了什么,谁也拉不回来。本汗想毒打你一顿。”
不用死……信越叩首,“多谢可汗。”
“随后你暗中不满。”
“可汗……” “你想背叛本汗!”
“小人不敢!”
“于是便悄然去求见杨狗。”
“小人万万不敢呐!”
“你得知本汗准备伏击他,要做他的内应。”
信越一夜未睡有些昏沉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狂喜道:“小人知晓了。”
“可准备好了?”
信越点头,“小人准备好了。”
章茁骂道:“贱狗奴,来人!”
两个侍卫上前,章茁指着信越喝道:“信越无能,重责!”
一个将领跪下,“可汗,信越毕竟是可汗身边的大将,为可汗东征西讨,立下无数功劳,还请可汗宽恕他吧!”
章茁冷着脸,“本汗处置谁,还得与你等商议?”
上位者唯有威福不可假于人手。 将领赶紧请罪。 “打!”
晚些,信越趴在草地上,恍若一个死人。 章茁走过来,张开口:“tui!” 一口痰吐在了信越的后脑勺上。 …… 赫连春得了消息。 “章茁准备令信越戴罪立功,只要哄了杨玄信任,随后章茁准备伏击杨玄。”
柳松问道:“皇叔,杨玄若是被弄死了……” 赫连春淡淡的道:“他身边有个好手,就算是不敌,也能护着他逃出来。”
柳松笑道:“如此,章茁报了仇,皇叔立了威,随即杨玄自然该低头了,顺带杨玄跋扈的气也消了。”
“本王有什么气?”
赫连春眸色微冷,“章茁跋扈,野心勃勃,时常违背本王的吩咐。杨玄抽了他两巴掌……抽得好啊!”
柳松心中一凛,合着杨玄的举动对于皇叔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敲打了章茁,还能令驭虎部和陈州势不两立。 “皇叔这等谋略,若是皇帝信重,何尝不能成为大辽名将。”
柳松是真心觉得可惜。 “他没有本王这等肚量。”
赫连春拍拍肥硕的肚皮,缓缓说道:“疑人不用。”
…… 卫王坐不住,扎营后就和李晗出来,观察北辽军势。 五千北辽骑兵正在边上操练。 战马如林而进,气势如虹。 令旗挥动,骑兵开始变换阵型。 “是雄兵!”
卫王神色复杂。 李晗问道:“你见过诸卫操演,比之如何?”
卫王木然道:“诸卫若是遇到这等雄兵,一触即溃。”
“已然如此了吗?”
李晗知晓诸卫变成了看门狗,但没想到竟然蜕化的如此之快,“如今怕是连看门都不能了。”
卫王点头,“我在长安时见识过,好勇斗狠,气势汹汹,看似雄壮。可一旦遇到硬茬,随即就会满脸谄笑,或是转身就跑。”
李晗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可此刻依旧有些焦虑。 卫王说道:“民间有一等人,在家中骂骂咧咧,格外凶狠,仿佛世间无敌。可出了家门,却分外软弱,满脸赔笑……诸卫便是这等人。”
“你说这等人我倒是知晓,叫做门槛猴。”
李晗眯着眼,“咱们看了许久,没人管?”
卫王冷笑,“赫连春故意的,他知晓长安诸卫的秉性,所以令麾下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操演,想震慑咱们。”
连北辽都知晓长安诸卫是门槛猴,可大唐君臣却把这群门槛猴当做是顶梁柱。 “那是谁?”
李晗指指边上。 一个男子从侧面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走的比较艰难,仿佛屁股刚被毒打了一顿。 “大王小心些。”
李晗后退。 “你特娘的倒是聪明,遇事就往本王的身后藏,这算不算门槛猴?”
“非也!我在后面出谋划策,大王根据我的谋划冲杀,相得益彰。”
男子走过来,“小人求见杨使君。”
卫王闪开,“你的事。”
“何事?”
李晗问道。 男子说道:“要紧的事,事关杨使君性命。”
李晗仔细看着他,“你是谁?”
“信越。”
“谁?”
“信越,昨夜被杨使君麾下一把火差点烧死的信越。”
…… 晚些,杨玄得了通禀。 “说是被打的一瘸一拐的。”
老贼幸灾乐祸的道:“这是狗咬狗啊!”
信越进来,跪下说道:“章茁因此败想杀了小人,幸而有人求情,小人留的一命。可章茁说了,令小人戴罪立功。”
“立什么功?”
“这几日皇叔会带着人狩猎,几家分开,看谁的收获多。章茁令小人带着精锐……伏击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