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回府的马车之上的时候,宋朝雨将外头跟随的海砂给唤了进来。海砂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进了马车之后,就跪在了宋朝雨的跟前儿:“娘娘请吩咐。”
宋朝雨坐在马车上,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才俯身,将手伸向了海砂的下巴,轻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海砂有些惊讶地抬眸,眼中倒是没有了方才在宫中的害怕和惶恐。宋朝雨轻笑一声:“果真是个美人儿啊!咱们王爷的眼光不错,你在南国陪了王爷多久?”
海砂也不知怎地,虽听宁王说了,眼前的昌王妃就是一个一直都养在外室的外室女。可此时此刻她面对宋朝雨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惶恐不安。她在害怕什么呢?海砂自诩自己也是经历了不少的人,她深吸一口气,才无所畏惧地盯着宋朝雨:“奴婢伺候王爷六年,一直跟在王爷的身边,王爷说奴婢伺候的很好。还请娘娘放心,王爷不是滥情之人。他是一心一意之人,当年对奴婢很好,如今对王妃也很好。”
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要将宋朝雨这王妃身份的人,拿来和她一个做奴婢的比较?既然知道了她的意图,宋朝雨也半点儿不恼恨。她甚至点了点头,附和着海砂的话:“可不是吗?王爷是个最重情重义之人了。可既然如此,他当年又为何将你留在了南国,而不是将你和孩子带回来呢?”
“……”海砂沉默半晌,才开了口:“王爷……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孩子。”
不知怎地,如果之前宋朝雨觉得这个海砂是在撒谎,就算有这个孩子,也不是昌王的。那么现在,宋朝雨反而觉得,可能当年代替穆昌溪去南国的那个人,真的和海砂生了孩子。只是海砂并没有让他知道,所以他在回到大越朝之后,也没有告诉穆昌溪这件事。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棘手了。即便是心里这么想,宋朝雨也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绪来。海砂也期期艾艾地又一次低了头:“昌王殿下在南国的日子,其实一直都不大好过。他是质子,是大越人,所以与他年岁相同之人,大多不愿和他接触。尤其是在刚去的时候,他整日孤独。只有咱们这些做奴隶的陪着他,奴婢的心里,也实在是心疼昌王殿下的。”
想起从前,海砂都抹了一把眼泪:“奴婢陪伴了昌王殿下很长时间,其实奴婢什么也不求,只求昌王殿下能够平平安安,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奴婢也知道,奴婢一个南国奴才的身份,又怎么能配和昌王殿下回到大越来呢?”
她说的好似真心实意一般:“所以当时昌王及笄之后,也问过奴婢要不要等他能走了,和他一起走。奴婢想着,奴婢哪有这个命呢?便拒绝了昌王殿下,后来又过了两年,奴婢发现……奴婢怀孕了!”
她低着头,想起那段时光,痛苦之中又夹杂着开心一般:“能有幸怀上昌王殿下的孩子,便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可奴婢的心里也害怕……因为按照咱们南国的规矩来,奴若私自怀了主子的孩子,那是要被打死的。奴婢自己死了无妨,可奴婢实在是心疼腹中的孩子!”
海砂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所以最后,还是奴婢决定,主动离开昌王殿下。奴婢只说,伺候了昌王殿下多年,奴婢也算是尽心尽力。家中父母生病,奴婢要回去孝敬父母,请昌王殿下放奴婢回家。昌王殿下实在是好心,不仅放了奴婢回家,还给了奴婢一笔钱财,让奴婢在家好好侍奉父母。”
海砂说,就这样,她就离开了当时的昌王。怀着身孕,然后离开了南国的王城,找了一个小渔村居住,之后将孩子生了下来。孩子一岁的时候,她听闻了昌王要回到大越朝的消息,还在为昌王而感觉到高兴。前段时间,她又听说,昌王旧病复发,这才心中有些担心,想要带着孩子,随着南国的使臣一道来大越朝看一看昌王就好。“呵——”这话到底是让宋朝雨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看一看昌王?你若真是只想看一看,又为何会和使臣团队一起出现?而且……你说你是在小渔村里过了三年。那么你既是没有联系王城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地找到使团呢?你们南国总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钻出来说自己和昌王有个孩子,使团的人就相信吧?”
宋朝雨实在是觉得,海砂这个谎话,说的是半真半假。孩子的存在是真的,她曾伺候过那个“昌王”也是真的。只是这一切,谁知是不是他们多年前就给昌王布下来的局呢?留下那个孩子,日后好威胁点儿昌王什么。现如今他们又和宁王穆寒肃狼狈为奸,怀疑穆昌溪不是当年送去南国之人。用那个孩子来作为“证据”,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朝堂之上,若能证明那孩子是昌王的,这母子二人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昌王府。若不能证明那孩子是昌王的,只怕就要牵扯出如今的穆昌溪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昌王这件事了吧?左右两条路,都让昌王府不敢走不好走,他们打的果然是好算盘,好主意啊!这样的海砂,让宋朝雨眸色渐冷,表情也不好看了起来。海砂感觉到从宋朝雨的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和压迫,也而不敢多说什么。终究,宋朝雨也只是冷笑一声:“罢了。你这两日就在府中伺候吧。你且放心,到了大越朝,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们了。只是你自个儿也想清楚,带着那孩子,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是不是这一摊子浑水,你们就必须要蹚进去不成?”
这话,让海砂的身体动了动。宋朝雨却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地捏住海砂的下巴,迫使她必须要面对自己:“海砂,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当日伺候在昌王的身边之时,对他可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