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朝雨没有生气，其实老太太的心里反而也安稳了下来。她对着宋朝雨微微一笑：“告别了才起身告辞。雨丫头，你就先回去吧。放心，柳姨娘我自然会照顾好的。”

有老太太在，宋朝雨自然放心。而且宋家如今除了柳姨娘之外，也没有什么人掌控大权。便是大夫人想为难柳姨娘，此刻也是不成的。宋朝雨的心里稍稍放心，而后起身告辞。只是在还未出了宋府的时候，便看到有丫鬟从里头匆匆而出。那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宋朝雨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记得从前那丫鬟很是瞧不上宋朝雨这庶女的身份，只是如今她们的身份地位大不相同，那丫鬟对宋朝雨自然恭恭敬敬。宋朝雨顿下脚步，而后对她微微颔首：“雪怡姑娘，有什么事吗？”

雪怡认认真真地给宋朝雨行了个礼，而后指了指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想见见四姑娘，不知四姑娘是否有时间？”

其实想一想，宋朝雨还真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大夫人了。大夫人被宋元厌弃良久，宋朝雨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宋妍娇下葬的那一日。那一日的大夫人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哭得不成模样。宋朝雨也只是表面上安慰了几句，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多余的话。所以此刻大夫人突然要见宋朝雨，倒是让宋朝雨有些意外：“大夫人要见我？”

“是。”

那雪怡姑娘笑的温和：“请四姑娘去一趟吧？”

宋朝雨看了看身后的挑红，挑红撇了撇嘴。不过宋朝雨到底还是随着雪怡往里院而去：“也好。她是宋家的当家主母，是我的母亲，我自然该去拜会。”

话虽如此，宋朝雨还是对秋晴道：“你先将小猴子送回王府吧，只怕他是饿了，让乳母带着他就是了。”

在这种不知大夫人的心思的情况下，宋朝雨是不会让大夫人有机会接触到小猴子的。雪怡姑娘自然也明白，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反而对宋朝雨笑道：“四姑娘说，大夫人乃是府中的主母，倒是此言差矣了。如今这府中，便是柳姨娘做主呢！”

听着这话，却没有半点儿抱怨或者不满的意思，倒是让宋朝雨的眉头微微挑起：“今日大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雪怡姑娘低头，提起大夫人，她便叹息一声：“如今的大夫人……不同从前了。她再也不能对四姑娘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所以还请您放心吧，大夫人她……不过是有事相求罢了。”

有事相求？她也有求自己的时候吗？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那些记忆都涌上了心头。前世的，今生的，她和姨娘一起回到宋家之后的所有，都萦绕在宋朝雨的脑海中。她必须要承认，即便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仍然做不到不恨大夫人。是大夫人和宋妍娇，曾毁了她的那一世。上一世的她，没能亲眼看看她们的下场。但这一世她分明得到了想要，宋妍娇也已经死去，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仍旧没能轻松没能高兴呢？——这么胡思乱想着，大夫人的院子，也在宋朝雨的眼前浮现。随着雪怡而来，宋朝雨竟是没有意识到，她们并没有走向大夫人之前住着的院子！而眼前的院子，名叫“听荷轩”。这个院子以前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虽然在宋家这个院子不算小，但因为位置太过偏僻，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会过来。如今这个院子瞧着倒像是重新修缮了一番，不过以大夫人这当家主母的身份，也实在是不敢住在这里才对。看宋朝雨在院子口停顿了下来，雪怡似乎也明白宋朝雨为何。她自然而然地解释道：“自大夫人惹了老爷的不痛快，从前的院子自然是不能住了。老爷原本想将大夫人安置在秋红院，不过那地方实在是太小也太破了，而且听闻院子里头还不太干净。是柳姨娘心好，叫人重新修缮了这个院子，让大夫人住了进来。这件事，咱们还要多谢柳姨娘的。”

自然了，宋朝雨明白，柳姨娘也不一定是对大夫人心好。不过想在宋元跟前儿立一个贤良的名声，也不屑于“痛打落水狗”的落井下石罢了。只是对大夫人来说，大概这是不一样的吧。宋朝雨没有说话，雪怡也走在前头，对着院子里喊道：“大夫人，奴婢将四姑娘请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大夫人的应声，却没有见到她人。宋朝雨信步进门，却发现本来应该收拾得干净的院子里，长了许多的杂草。雪怡看到那些杂草，也轻声叹息，而后低声解释：“如今伺候在大夫人身边的人，也只剩了我和雪加二人。大夫人平日里也不让我们除掉这些杂草，说是这院子太大了，总要生一些东西，才算是不辜负了。”

这话便不是从前的大夫人会说出口的。宋朝雨再往房中而去，发觉这院子十分简陋。即便是房间里的家具，也大多破旧。不过院子收拾得还算是干净，大夫人一人住在这里，只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宋朝雨没说什么，只是进入了那略显昏暗的屋子里之后，站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了大夫人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带着几分沉重和疲惫，半点儿没有从前的大夫人该有的那般荣耀模样。直至大夫人走出来，声音反而比人先到：“四姑娘来了？”

宋朝雨抬眸，便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大夫人——记得从前，不管什么时候，大夫人都总是端着自己正头娘子的架子，穿着华贵，打扮荣耀。所以从前的大夫人在这府中，虽算不上是最好看的人，但的确是格外端庄华贵。但此刻，出现在宋朝雨面前的，反而像是一个老妇人。不过短短的时日未见，大夫人原本的一头乌发，如今却几乎全部都花白了。她的身上也穿着从前的旧衣裳，灰败的颜色，将她整个人的脸色衬得越发难看了起来。除此之外，她的脊背也有些佝偻了。如果不说她是大夫人，只怕宋朝雨还真是不敢认。她的精神头看着，甚至都还不如宋家的老太太！就是这样的大夫人，让宋朝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她到底规矩地给大夫人行了礼：“见过母亲。”

“嗯。”

大夫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对宋朝雨摆手：“坐下吧。来人啊，给四姑娘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