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抬头看去,凝视着那个少女的身影,缓缓弯起了嘴唇,露出一个平淡温柔的笑。·陆凛尧收回视线,继续准备饭菜。而另一边,同样忙完才回到家的宋兰因把自己丢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挺直地躺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又猛地起身,一路走进书房,输入密码打开柜子,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叠文件出来。扭亮台灯,他在桌前坐下,将那一叠文件记录弄乱了摆在桌上。那些全都是活页纸记载的诊疗记录,而每一张记录上,都写着陆凛尧的名字。资料中的纸张从崭新的白到泛黄的旧,显然已经经历了一段不短的岁月变迁。宋兰因撑着脸看着这堆诊疗记录,半晌突然动手,苦恼而又烦躁地揉乱了头发,接着又继续发呆。他回想起今天在车上的对话,下意识翻开了那些纸页,随意翻动几下,便看到了几年前自己亲手写下的一段咨询记录。【安德烈死了,那是一只陪伴他十年的老马,小时候明明喜欢得不得了,长大了也总爱骑到海边飞奔,肉眼可见的偏爱,可他对安德烈的死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是这次,我才发现城堡里不少佣人都换了,据Dylan所说,他能平静甚至微笑着送走每一个人,包括安德烈,他甚至没流露出任何可惜或者低落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样,我估计还发现不了。他根本就没能痊愈,甚至比以前更严重了。能这样平静甚至含笑地送走身边每一个人或者事物,说明他根本就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他从不预设,或者说从不相信有人会长久地留在他身边。所以始终保持着不拒绝,不挽留,不动弹的态度,将自己和每一个人都隔绝起来。——强烈的自毁倾向。这样的他,估计也能平静对待自己的死亡。】修长手指在那些陈旧字迹上轻轻敲着,宋兰因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完全可以想象陆凛尧当时的心路历程。——正如他所说,久病成医,当孟摇光对他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他自己一定是最清楚孟摇光的状态的。毕竟他也经历过。在崩塌的世界里保持清醒是一件事很难的事。而对那时的孟摇光来说,那句“你到底想要什么”就成了唯一的路标。她顺着这个路标,在迷雾中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其实他知道,孟摇光本身就是喜欢他的——但孟摇光自己不知道。于是在那个时刻,她并不是出于爱才对他说出那句话的,她只是出于自救的本能抓住了他而已。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回应,就像她所说的,她想要的,是他爱她——那是一句纯粹的,代表着索求的话。而明知如此,他却还是答应了。可宋兰因知道,陆凛尧本人也知道——那并不是表白。那只是一声求救而已——需要他付出代价的求救。宋兰因挠了挠头,实在是有点捉摸不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去看看爱情相关的专业书才行。陆凛尧现在的状态,和他本来的心理情况一点都不相符合——他原本以为陆凛尧会用更加强硬和绝对的办法去帮助孟摇光。结果没想到,他的手段不仅不强硬,甚至还有些献祭的味道——明明他最讨厌不清不楚的事了来着。——如果说原本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宋兰因真的有些确定了。陆凛尧对孟摇光的感情,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深。宋兰因按着额头,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好半晌才打起精神,上网订购了一大堆爱情相关的心理专业书。·夜色已深。孟摇光依旧睡在陆凛尧的卧室里。等陆凛尧处理完公事从书房过来时,她已经纠缠在被子里睡熟了,梦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陆凛尧无声走过去,在床边俯身贴耳,半晌才从她含糊的梦呓中辨认出内容来。“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少女转了下头,眉头微微蹙着,在梦里也在很认真的忧伤着,“我是……故意的。”
陆凛尧不是很能听懂,却还是笑了。他在床边坐下,俯视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后,犹豫片刻,还是在床上躺了下来。隔着被子将少女拥进怀里,他低头抚了抚她垂落颊边的黑发,声音极低,近乎无声地道:“我今天说的都是真的——我很高兴,你会在那种时候向我求救。”
陆凛尧凝视着少女的睡脸,指尖隔着空气勾勒她漂亮柔软的轮廓。“我知道那一定很难。”
“就像从刚刚碎裂的,充满迷雾的废墟里,找到一条路,一个出口。”
“……我很荣幸,能在混乱中成为你唯一清晰的渴求,和唯一的路。”
男人睫毛低垂,凝视少女的睡脸,半晌才无声微笑,做了个温柔的唇形。“那就走吧,孟摇光。”
踏上来吧。——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最好,但我会让你走过这一段时间的。就算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也没关系,我会让这段路变得柔软——即便跌倒了,也不会摔疼你的柔软。看了好一会儿,他无声抵住少女的额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