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筱芸轻笑下,踩着带跟凉鞋,直接便冲着家属区而去。 昭阳煤矿很大,面积几乎可以抵上一个小镇,里面不仅有着各个后勤办公部门、东南西北四个家属区,还有诸多配套设施。 因为单位效益好、员工多、福利丰厚,所以矿里出来人都有一种财大气粗的睥睨之姿。 这会儿是下班的点,家属院来来往往不少人,谢筱芸没有避讳谁,寻上了乐叶舟家里。 这乐叶舟虽然是副矿长的儿子,可他的媳妇是矿里财务科长的侄女。也算是一种联姻关系,乐叶舟如果还想要啃老,过舒坦日子,就必须接受这位悍妻。 矿上的人可能远离人群、自成社会,为人处事带着些匪气。 这乐夫人从小不缺吃的,喜欢跟男孩子玩,甚至还与人时不时约架,是以她成年后体格彪悍,还喜欢用拳头说话。 乐叶舟就没少被家暴,是以他经常是不着家的,由着悍妇带着人四处捉人回家生娃…… 想起这一对,谢筱芸嘴角忍不住抽抽,若是乐叶舟真是高层,那他混得未免也太惨了吧。 打开门,见外面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乐夫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的体型和长相不尽人意,但是不耽搁她对漂亮女孩儿的羡慕嫉妒恨呐。 尤其是自家男人喜好美色,她对于长得好看,又会穿衣打扮的女人,深恶痛绝! “这位同志,你是谁?”
乐夫人硬邦邦地询问道。 谢筱芸轻笑着说,“您就是乐夫人吧,我常听叶舟提起过您。”
一听这话,好了,眼前女人无疑就是男人养在外面的娘们! 乐夫人的火气蹭地就窜起来了,这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还敢寻到家里来,对她耀武扬威? 她虽然穿着短袖,但是下意识已经做出了撸袖子的动作。 谢筱芸又轻笑着问道:“乐夫人您不请我进屋里坐坐?”
“家丑不可外扬,对不对?”
乐夫人也正想怎么将这个小狐狸精哄骗到家里关起门来,狠狠教训一番,让她知难而退。 她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侧身将人给让进来,最后耐心地带上门,转身举手就使尽全力要往谢筱芸娇嫩漂亮的小脸蛋上招呼。 可谢筱芸慢悠悠地在蒲扇般的巴掌抵达前一秒,往旁边挪了下。 失去了用力目标,乐夫人壮硕的身子都禁不住踉跄两步! 没有打中人,乐夫人那火气更大了,尤其是对上谢筱芸张扬挑衅的笑意,眼睛通红地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冲人狠狠砸去。 可谢筱芸依旧不慌不忙地让开,露出了后面的电视机。 那花瓶就像是瞄准似的,在乐夫人瞪大眼睛不置信中,直奔电视剧屏幕而去,清脆的撞击声,屏幕和花瓶都碎成一地…… 这时候的电视机可是稀罕货,有票都不一定能够抢到,而且她家的是市面上尺寸最大的,拖了不少人情、几经周转才买到的。 乐夫人还记得电视机刚买回来时,在家属院引起的轰动。 这才多久啊,电视屏幕全碎了! 她将全部责任都归结到谢筱芸身上,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肉乱颤,又是随手拎来木凳,上前狠狠地砸向谢筱芸。 这次她学精了,并没有松手,而是以颇有重量的实木凳子当成工具,招呼到情敌身上,丝毫不管这一下子下去会对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就像是原主记忆中,乐夫人可是带了一群人去殴打她,出手最狠的就是这位正主。 谢筱芸身子灵活,总能躲避乐夫人的凳子,还伴随着摇头撇嘴的鄙夷,将人火气撩得越来越高。 等人累得气喘吁吁、家里一片狼藉后,谢筱芸极快地转到乐夫人身后,微眯下眼睛,拽住人的衣服止住对方的冲劲,又接着松开。 乐夫人庞大的身躯禁不住踉跄着噗通摔下,脸正好对着凳子而去。 凳子腿上的棱是一点不含糊的,别看是木制的,但人冲劲下来,从额头到下巴一条明显开绽的血痕,而她的牙齿也正好磕在小棱上,连疼都没经历,就木木地滚落在地! 乐夫人整个人都懵了,从她懂事起就没吃过这种亏,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人能欺负她出血而自个儿完好无缺的。 她只觉得脸上木木地,而血汩汩往外流,呆坐好几秒钟都不知道该如何了。 谢筱芸啧啧道:“乐夫人欢迎人的方式可真特别,您脸上的伤口不需要处理一下嘛?”
“这么大人了,将家里打砸成这样,还把自个儿绊倒摔伤,您也是个人才。所以,现在您能心平气和与我坐下来说话了吗?”
乐夫人赶忙冲向厕所,看着镜子里满脸是血、缺了俩牙的人,尖叫声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她想出去喊人,让人瞧瞧那小狐狸精谋害人性命,可是她看看自己虎背熊腰的身材,再想想那女人妖娆、弱不经风的身段,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 而且让人瞧了笑话,她以后如何在矿上立足? 难道继她没本事把住男人的心,让自家男人天天在外面厮混后,又多了个体虚被个小丫头打成猪头的话题? 乐夫人丢不起这个脸,用凉水洗了好几分钟的伤口,才堪堪止住血。 她本来就勉强入眼的容貌,因为一道伤疤横霸整张脸,而有了丑陋模样! 更何况她的俩门牙还缺失了,她尝试着张嘴说话,都漏风缺少往日的气势。 明白客厅里的女人不是善茬,乐夫人深吸口气咬着牙走出去,“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谢筱芸依旧笑意盈盈,“我呢,是你男人乐叶舟最近穷追不舍的人。而且啊,就在昨天我跟我男人离婚了,如今是自由身。”
乐夫人是有火气又发不出来,胸口大起大落: “所以,所以你现在是要逼迫我给你让位置吗?”
谢筱芸微微蹙眉,轻叹口气: “其实呢,乐夫人您也看到我的模样了,真真是我若称京都第二,那没有人能够坐上京都第一美人的宝座了。”
“追求我的男人各种各样,而且绝对能排着队将昭阳煤矿围一圈。这一点我相信您也不会质疑的。”
“我的选择很多,就看乐夫人的表示了。”
乐夫人一愣,什么表示不表示的? 不过随即她明白过来,自己好歹也跟着叔叔在财务科上班,怎么不清楚这女人的意思。 往常她打发男人看上的贱人,一般都是两种方法,能用蝇头小利解决,让男人看到女人势利的一面最好,若是对方图谋甚大,普通的钱票打发不了,她只能亲自上阵用拳头说话了。 显然面前的女人是个特例,武力在这小狐狸精面前不管用,而人都上门来了,一般的蝇头小利也打发不走吧? “你既然来寻我,应该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不如爽快点直接说出来。”
乐夫人从地上捡了个马扎坐上,有点认命地语气说道。 谢筱芸淡淡地道: “我现在是邮局附属幼儿园的老师,像是我这样的性格,连自家孩子都不耐烦,实在不适合伺候别人家的孩子。”
“我听说可以换岗,如果操作得当,一个临时工都能换成肥差。乐夫人见多识广,应该更了解这事吧?”
乐夫人有气无力地说:“听说过,可我只是一个矿上财务科的小干事,没那么大的本事,给您换个舒坦的活。”
谢筱芸抱胸挑眉:“乐夫人太过自谦了吧。我好像听说,您号称没有摆不平的事情和人,是这昭阳煤矿一霸王。”
“我这么点小事儿,不够您施展的吧?”
乐夫人也不傻,不松口地说: “我瞧着同志您本事挺大的,看不上我家那口子。等我将人寻来,好好看住,绝对不让他打扰您的生活。”
她的意思是,反正谢筱芸看不上乐叶舟,就不是她的情敌,如此她为什么要费钱费力呢? 谢筱芸忍不住低笑出声: “是,我是不大喜欢男人太花心。”
“但如果乐夫人没有让我满意,我不介意跟叶舟发展一下。你说我要是开口,让他跟你离婚,你们俩还能当两口子不?”
乐夫人怒视着她,上一个威胁自己的人,如今打扫厕所、浑身是常年散不去的恶臭味。 谢筱芸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 “有些事情虽然被遏制发展,但不代表伤害不存在。”
“像是我,能抵抗住乐夫人的暴力击打,却受到乐叶舟的影响跟我家先生离婚了,现在名声、生活、工作各方面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我一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儿,却被贴了不正经的标签。”
“这笔帐可不仅仅是简单地换个油水丰厚的肥差能抵的。”
这中间可是差了原主肚子里的一条小生命! “我心平气和上门跟您商讨,希望您也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别以为我学历低,就好糊弄和打发!”
乐夫人一愣,想想也心虚,这事很像是自家那不争气的狗玩意做得。 乐叶舟长得人模狗样,要是他去招惹大姑娘,只要出手阔绰,一招惹一个准。 可偏偏他口味独特,就喜欢人家小媳妇儿,为了让人从了自己,真得是各方面施压啊。 毁坏人名声和婚姻是常有的事情,自个儿都不知道替他暴力解决了几次。 “那,我尽量寻人问问吧,”乐夫人准备先拖一拖,找工作很容易,但是找个油水丰厚的肥差就难了,这都是留给自家人的。 她对于拖字诀也用得很溜,拖得时间越长,能迫使对方将标准无限降低,甚至她还可以不作为,一步步试探人的心理底线。 谢筱芸噢了声,直接站起身,“我坐了一上午的车又累又饿还又渴。你去做饭或者买饭,我寻个地方眯一会。”
说着她简直就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挨个屋子逛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看中主卧,还让乐夫人给换床单被罩! 乐夫人如今脸上的伤口没了木木的感觉,开始尖锐地疼起来。那种疼让她禁不住表情狰狞,牵扯到皮肉又是新的循环…… “同志,您这是打算赖在我家里了?”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谢筱芸点点头,“对呀,反正回去了,也要面对大家伙的指指点点。我还不如呆在你家吃香的喝辣的。”
“不用上班、不用做家务,只等着人伺候,啧啧,我为什么要离开呢?”
“说不定还有人喜欢听我讲故事呢,尤其是某些副矿长……” 乐夫人心里一沉,正值昭阳煤矿班子更换之际,同级之间竞争很大,有自己的叔叔支持,公公很有可能被提名一把手。 是以在这样关键的时期,绝对不能有任何对乐家不利的信息传出去。 “好好好,我肯定尽力帮你调个好工作,”乐夫人如今已经没啥脾气了,只求这个小祖宗抓紧在自己面前消失。 “期限呢?”
谢筱芸这才满意地往客厅走去。 “这周末之前,就给您办好入职手续!”
谢筱芸点点头,“我不接受糊弄,所以还得劳烦乐夫人好好替我把把关。不然我不如意了,肯定来折腾下您的。”
“这次您不过是脸上留一条疤痕、掉了两颗门牙,养上个把星期就能好。下一次您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不缺胳膊断腿,我跟您姓。”
说着呢,她从桌子上夹起一张纸牌,轻轻地扔掷出去,那薄薄的纸牌像是被镀了金属还开了刃般,竟是牢牢嵌入到墙体里! 乐夫人庞大的身躯都禁不住抖了抖,赶忙说: “我肯定会给您调换成好的工作的。”
谢筱芸嗯了声,又伸出手来,“自从我男人复员到地方邮局,乐叶舟就开始纠缠我,一年来让我的身体和精神饱受折磨,工作状态也不佳,名誉更是一落千丈。”
“所以两千块赔偿,不多吧?”
一个月一百六七十块,这叫不多? 乐夫人心里愤怒、憋屈,可他们家的把柄已经被人捏住,两千块跟公公的前程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谢筱芸轻笑着说: “不给两千块也行,把帽儿胡同的那个院子转到我名下。据我所知,这院子是你们当初花了千八块拿下来的。”
“算起来,还是你们占了便宜。”
听到这里,乐夫人是真得害怕了,“你到底是谁?”
这套房子是她亲自经手的,听闻那家人急着出国低价出售祖宅,乐夫人就动了心思,以特殊手段连哄带骗地,几乎以白菜价拿下了那套三进的宅院,又火速地将手续给办齐全了。 这事她谁也没说,准备等公公竞争上位后,将宅子当成贺礼奉上。 所以这邪门的女人从哪里得知的? 谢筱芸挑眉,“我就是个普通的、被你家男人祸害的可怜女人啊。”
其实那套房子是乐夫人后来送给乐老爷子升迁的贺礼,又被乐叶舟给哄骗到手,略微一收拾,其中一个小院子便成为他金屋藏娇之所,用来安置样貌格外出色的原主! 乐叶舟特别享受土皇帝的待遇,将其余的小院置换成其他地方,亦是藏着不同风格韵味的美人。 这是原主被乐叶舟赶出院子后,不甘心跟踪了个把月才发现的事情。 乐夫人并不满意谢筱芸的回答,“在这方面,我想你没必要隐瞒,只要你跟我说你怎么知晓的这件事情。”
“今儿个下午,我就带你去过户房子!”
谢筱芸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寻人问问,你这么买房子到底合不合理。回头我也照葫芦画瓢地捡个大便宜。”
乐夫人赶忙站起身,将大门给堵住,对着谢筱芸冷然的目光,她第一次感到头皮发麻。 “我,我就是想知道,我公公的竞争对手知道这件事吗?”
她换了一种问法,显然这乐夫人将谢筱芸当成了什么都知晓的高人了! 谢筱芸轻笑着说:“他们暂时不知道,但是等我出了这个门,就难说咯。”
乐夫人颓然地点头,“好,我答应你,用房子补偿我家那狗男人,对你造成的各种损失。”
“不过,若是房子和工作的事情了结后……” 谢筱芸淡淡地说: “只要你管住你男人别往我跟前凑,那我就当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否则,我也不清楚自个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她承接了原主的身体,便要完成其身上所有纠葛的因果。 乐夫人连连点头,“我肯定会好好约束他的。”
她隔着门指挥隔壁的小孩儿,帮忙从国营饭店买了些饭菜。 吃过饭后,乐夫人将自己的脑袋给包裹严实,带齐证件先将房屋过户给谢筱芸,然后俩人约定好后天一早在邮局家属院门口见面。 好不容易送走了谢筱芸,乐夫人就疯一般地喊着人,满城去逮乐叶舟! 大家伙知晓乐夫人是善妒之人,时不时就要上演一出浩浩荡荡缉拿亲夫的大戏。 而她手头向来松快,所以有不少人甘愿当她的眼线,时刻锁定乐叶舟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