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家属院里都是十分热闹的,不缺乏一些耳朵灵、对八卦感知力强悍的婆娘们,等这不良社会青年离开后,她们纷纷从家里出来,将卢海钧给围了起来。 虽然卢海钧转业到地方一年了,但实际上不论是他还是原主,与邻里并不怎么走动。 大家对原主的印象是,对自家男人呼来喝去、对孩子非打即骂、对工作不负责任、时常会跟陌生男人出入。 最主要是原主长得太漂亮了,而且是那一种特别招惹男人喜欢的款,给人就是一种不安于室的错觉。 同样的,大家对卢海钧的印象就是,人长得高大壮实,但是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苦干,谁寻他帮忙,他都不会拒绝、好欺负的老实人! 所以这些娘们根本不怕他,也不去顾及他的感受,很直白地询问些私人问题,来满足自个儿的八卦心,扩大谈资: “小卢啊,刚才那位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是谁啊,不会是小谢跟你闹离婚的那谁吧?”
“我看着像,前几天的时候,他天天到幼儿园找小谢呢。啧啧,小谢身为老师,影响太不好了……” “小卢,你跟小谢都离婚了,他找你说话干嘛?你咋还动手打上了呢?”
提起这个,大家伙还心有余悸呢。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才记得卢海钧是老兵转业的,这身体素质可不是家里普通男人能够比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当过兵的人了。 瞧瞧他那大手,又看看他阴沉不语的脸,众人略微收敛一下,急转了话题: “哎呦喂,小卢同志啊,你早上不是带你们家丫头去上班?你们走了没多久,那小谢的亲娘带着嫂子和弟妹来了……” 大家伙都很积极地向他绘声绘色地讲着: “……我现在还记得呢,小谢说,你们是孩子的爸爸妈妈,住在同一屋檐底下,万一发生了什么,大不了复婚……” 卢海钧这时候神色才有了些缓和,又听了会,没见有什么重要内容,淡淡地说: “各位婶子、嫂子你们做好饭了?”
“我家晴晴这会儿估计要找我了,你们聊……” 说着他推着自行车往胡同里走。 大家伙不由地给他闪出一条道来,并且目送着他走远进院子,才又聚在一起聊起来。 谢筱芸给娃洗了些樱桃,叮嘱她一定要小心吃,里面有核。 小姑娘乖巧地应着,捧着小竹筐向她表演吃了好几颗樱桃。 谢筱芸才放心地去做饭。 卢海钧不过是耽搁了一会儿功夫,饭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他洗了手,帮着端碗筷,期间还被闺女投喂了好几颗樱桃。 小姑娘将刚才妈妈叮嘱自己小心的话,完完全全用到了爸爸身上,小大人般瞪着对葡萄般又大又黑的眼睛,监督着他吐核。 卢海钧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却也感受到小姑娘一天比一天爱笑,性格开朗喜欢说话了。 不过呢,很快他也发现,自己的小尾巴易主了! 他一个人坐在桌子一侧,对面是亲亲热热吃饭的娘俩,你喂我一颗樱桃,我喂你一口蛋饼…… 最后还发展成,小姑娘洗完澡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睡觉,惹得他都快失去耐心,似真似假地拍了下她的小屁股。 结果呢,小姑娘撇着嘴瞪了他一眼,气性大地抱着小被子滑下床,蹬蹬跑到门口打开。 等他无奈地追上去,就见小姑娘站在谢筱芸门口挠门,小声嘤嘤着:“妈妈,爸爸不爱我了,刚才他打我屁屁。”
“我,我能不能跟你睡……” 谢筱芸打开门,将小姑娘连人带被子抱起来,轻声哄了两句,“当然可以了,妈妈胆子小,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晴晴陪着妈妈好不好?”
小姑娘连连点头,拍着小胸脯说:“妈妈,晴晴可勇敢了,也很有力气。我每天都跟着爸爸早起锻炼身体,能打跑坏人保护妈妈!”
谢筱芸笑着说好,淡淡地看向卢海钧,点点头便关上门了。 隔着门,卢海钧仍旧能听见娘俩腻歪的声音,内心酸胀得紧。 这世上男人和女人就是磁性的南与北极,本身就具有互相吸引的能力,更何况他们之间有着孩子作为牵绊。 他从没想过卸掉一切浮躁、虚荣的谢筱芸,竟是这般牵动人的心魄,在昏黄灯光下,她更是处处长在了他的心坎儿。 以前的他满脑子都是组织、工作,后来又多了一个小家伙,妻子于他不过是个麻烦的同义词。 可如今…… 果然同一个屋檐底下,一男一女相处时间久了要出问题的! 回到屋子里,没有小家伙相伴,卢海钧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不由地去回想自己与谢筱芸唯一的一次亲昵。 时隔四年,他竟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没多久,之前哪个婶子关于意外和复婚的话,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放,渐渐地他迷糊间做了个梦…… 清晨听到院子里哗啦啦洗衣服的动静,谢筱芸也睡不着了,看着身边小姑娘跟小猪似的依偎着自己,打着小呼噜,内心柔软到不行。 轻轻在小家伙额头印了个吻,她才蹑手蹑脚起起来,刚出了堂屋门就见卢海钧在晾晒内裤,忍不住心里嘀咕。 这男人别看其他方面不咋地,但是挺注意卫生爱干净的,早晚都洗澡,晾衣绳上内裤都飘俩条了。 “早上我想吃包子喝豆腐脑,你去食堂买点吧?”
卢海钧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嗯了声,“还想吃什么?”
“再买三个茶叶蛋,咱们三个人一人一个。辛辛苦苦赚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这里钱多着呢,你放开肚子吃,将身体养得壮实点,好给我闺女赚钱……” 谢筱芸说着,进屋拿了钱和票递给他。 卢海钧顺着她的话,忍不住低头瞧瞧自己的身材。 他锻炼身体,存粹是在部队的时候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而且他喜欢大汗淋漓的感觉,以及浑身处于最佳状态的滋味。 如今他竟然庆幸自己每日的健身炼体,这高大健硕的样子,应该是女人喜欢的模样吧? 至少家属院的女人总爱盯着他瞧,卢海钧不傻,知道那是什么眼神。 他不为所动,甚至是厌恶的,可是若这女人是谢筱芸呢? 卢海钧紧绷着下颌,觉得最近自己也是魔怔了,怎么满脑子都是这女人呢? “不用,我身上有钱。”
谢筱芸不由分说地将钱和票塞到他手里,“给你、你就拿着,怎么那么多事呢?”
可下一秒俩人都浑身呆怔住了,原来卢海钧下意识握住手,竟是将还没来得及抽出的谢筱芸给抓住,还摩擦了两下。 男人的手宽大有力,带着薄茧,滑过她娇嫩白皙的肌肤,留下浅浅的红痕,以及轻微刺痛。 俩人离得很近,谢筱芸清晰看到男人裸漏在外的肌肤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疤痕,横纵交织、触目惊心,联想到他以前的工作,心里竟是泛了些许揪疼。 她再使劲抽出手的时候,男人倒是没再用力。 “我这里钱票不少,你不用省着用。别仗着年轻苛待自己,省得晴晴长大后,需要你的时候,你反而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卢海钧低沉地嗯了声,眸子却灼灼地落在她垂在两侧的手上,背在身后的指甲微微搓了两下,有些意犹未尽。 “那个,”谢筱芸指指他身上的伤疤,“你以前当兵很危险吗?这伤疤也太多了吧?”
卢海钧淡淡地说:“曾经有次任务,我被俘获遭受严刑逼供,好在我提前逃脱,且顺利完成了任务。”
“这些伤疤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及要害。”
他迟疑了下,补充了句: “你,你要是害怕,我在家里穿上长袖。”
谢筱芸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感,连连摆手,“不用的,我就是好奇,向最伟大可爱的军人致敬!”
说着她目光带着钦佩、感恩地,给他敬礼。 卢海钧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了礼,拿着钱和票、拎着保温桶离开了。 谢筱芸不是啥也不懂的小姑娘,怎么会感受不到男人对她的态度转变。可她却当作什么信息都没有接收到,继续坦然处之。 五十年代很少有人会买卖房屋,谢筱芸虽然托人打听着,以买房当作一种长期投资,但是这不代表自己想要搬出去。 一呢,这里算是她的重生地,房屋干净舒适,恰好都是她较为满意的环境,心里自然起了依赖和归属感。 二呢,她的闺女住在这里呢,她可不想让这小家伙活在被妈妈不喜的阴影中。 她得时时刻刻影响着小姑娘,让其有个快乐、充满爱的童年。 幸运的人用童年去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谢筱芸的到来,就是卢牧晴幸运的开始! 更何况她还想要瞧瞧卢海钧未来媳妇长什么样,不知道这次有她智商在线,提前分走一半的房屋和小院,他们那一串的孩子要往哪里安置呢? 啧啧,想想她们娘俩每个人一间屋子,每天吃香喝辣,而卢海钧和新媳妇拖着一串娃们,省吃俭用过着一地鸡毛的日子。 谢筱芸能多吃俩包子呢! 吃过饭后,卢海钧仍旧带着不情不愿嘟着嘴的小姑娘上班。 谢筱芸则拿着钱和票,将家里缺少的东西给置办齐全。 如今是五八年,还有一年的时间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要陷入粮食紧缺的艰难境地,且会持续漫长的三年! 她现在就得有计划地筹备起来。 说是三年,但是期间城里的供应不会间断,只是会一点点缩减,让人游离在生死边缘。 她只要囤够一年的粮食,装作跟大家伙一样饥饿状态,再时不时接受单位、组织调过来的救济粮,就能轻松挺过灾年。 谢筱芸是任务者,深刻明白历史转轮的残酷和既定性,不会也不允许某些人来打断或打乱。 她不会将自己当成伟人,寻人说自己做梦、遇到高人、观测天相等等借口,把三年之灾害苦口婆心地跟其他人说。 甚至于有时候,她还得将自己得到来,对历史的蝴蝶效应降至最低,虽然往往她都将官配给拆了,但是她也是往这方面努力。 谢筱芸眸子微微一转,从自己一众票据中,将自家不需要的给单独挑出来,全部装入包里,又拿了些钱和票,推着车子出门了。 她锁上门直接骑车子离开,并没有给左邻右舍八卦的机会。 有着原主短暂一生的记忆,谢筱芸很快就寻到,当初乐叶舟与别人置换小院的一个私人房屋买卖、租赁机构。 虽然说现在大方向被组织把握着,可局面还不算明朗,一些势力在暗地里慢慢盘踞。 这家私人房屋中介所,挂着得是理发店的招牌,很有年代的店铺,面积不大、东西陈旧、光线昏暗,只有一味老师傅头顶架着镜框,抱胸坐在躺椅上打瞌睡。 “白老伯,您今儿个没有泡茶?”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些生意也是,人家不需要明目张胆地打广告,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经人介绍上门。 当然房屋生意也确实有些不太景气,属于有市无价的那种。 老爷子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小姑娘,老头子这里茶喝没了后,还没买呢。”
“你这是来剪头发,还说找老头子唠嗑?”
谢筱芸笑笑,“当然是剪头发了,顺便与您唠唠嗑。”
说着她很自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原主的头发乌黑油亮,一条麻花辫及腰,是其最真爱、自以为豪的。没有好的生活条件,人们很难养出如此黑发。 可是谢筱芸爱干净,恨不能天天洗一遍澡,这洗澡的时候不洗头发的话,她会觉得头皮瘙痒。 如此长发,不亚于头顶一床被单,洗起来忒麻烦了,而且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才不想要一身的营养都供给头发。 “麻烦您给我剪短到肩膀这里,能散着也能扎起来。”
“唔,这里再来个斜分刘海……” 老师傅应声,走过来拿起她的头发,也觉得颇为可惜。 不过谢筱芸态度坚决,是以老师傅也一咬牙,一剪刀下去,顿时她感觉到脑袋轻松许多,有些类似于褪去厚重冬衣的感觉,浑身透漏着舒畅。 店里没有旁人,谢筱芸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的三进院子太大了,而且还有些花园、假石、池塘占空间,十分不符合她务实、简朴的生活作风,是以想要留下一两个小院,将其他的隔开后与其他人兑换。 老爷子给她理完发,将关键信息和要求给写下来,“同志,您放心,我们从事中人这行几十年了,人脉很广、也不缺乏靠山,肯定能给您很快办好。”
“而且咱们家保密性特别厉害,在京都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保管让您提起我们来,直竖大拇哥,不仅自个儿当回头客,还会给有需要的亲朋好友给介绍。”
谢筱芸轻笑着说,“我就是信任您们,所以才特意来的。”
“我也很期待您们的服务。”
理完发,谢筱芸自个儿编了俩蜈蚣辫,整个人艳丽都收敛了锋利,有了温润、岁月静好的甜美。 她将自己用不上的票当作定金,又委托中介寻工人,将那三进院子给自然地隔开,方便后面挨个与人置换。 忙完这些,她才骑着车子去逛街。 虽然原主往家里买了不少东西,可是她的审美不在线,有些东西也不是谢筱芸喜欢的,是以家里但凡不符合自己需求的,谢筱芸全部收入杂货间,在那天还账的时候,全部折价销出去了。 是以,家里许多东西都需要重新置办。 谢筱芸喜欢做事情一步到位,一天时间她来回两趟,才勉强将东西买齐,并且规整好。 虽然是五月中旬,但是天气已经热起来,父女俩都爱出汗,每天都跟从水里爬出来似的,可怜兮兮地。 谢筱芸熬煮了一大锅绿豆汤,自己做了些凉皮和凉面,配上些黄瓜、清炒土豆丝、豆腐皮、花生碎、面筋、鸡丝、肉冻等,放上调料,十分清凉爽口还喷香。 父女俩刚到家,小丫头就挣扎地下车,满院子里找妈妈。 谢筱芸轻笑着上前,牵着小丫头的手,用温水直接给她冲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男人则对付着在院子里洗了个冷水澡,那结实的臂膀、发达的肌肉,让人都羞于直视。 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观察着谢筱芸的神色。 结果她就满心满眼都是闺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男人禁不住低头审视自己,自己的身材应该是整个家属院里数一数二的,听人说,但凡女人对那事识趣的,都喜欢他这种。 难道是他那一次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又或者,他平日里不争不抢,又不太拒绝的态度,确实太过,让她对自己不抱有丝毫希望了? 卢海钧紧抿着唇瓣,换了衣服吃完饭,又刷了碗筷,屋子里的母女俩在背着古诗词。 他抱胸瞧了会,禁不住说道:“晴晴,你去院子里玩会,爸爸跟妈妈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