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海钧无奈地说:“娘,这事我心里有数,您不用管。”
卢母冲着他背就不客气地一巴掌,“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费过心,可这一次娘说什么都得管。”
“什么心里有数,你看看你给你闺女找的什么娘,妖里妖气的,离婚了还不搬出去,赖在这里干什么?”
“我看她八成还想吊着你,让你傻乎乎地赚钱给她花……” 卢海钧很想说,如今是她儿子自个儿求着人在这里住呢。 “娘,我现在调岗到运输队了,前两年要跟车天南海北地跑,不准备考虑个人问题。”
卢母笑着说,“娘知道啊,就因为你不着家,而这个女人也不会看孩子,所以娘给你在老家寻了个贴心人。”
听到她这么说,卢海钧立马扭头,看得不是小顾,而是谢筱芸,果然后者冲他冷笑。 卢海钧头皮发麻,自己连女人还没哄好呢,又给她竖个情敌,这不是没事找事啊? 这可真是自己的亲娘! “娘,我只缺个保姆,并不缺贴心人。您可别随便张罗这事,不然人您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
“我自己在家属院里找个嫂子或者婶子帮忙。”
卢母气得紧,踮着脚尖拿着手指头戳他脑袋: “你这娃子怎么这么气人啊?”
“你不看村里,就看看家属院里左邻右舍,像你这么大的人,哪家孩子不是成群结队,大胖小子一个接一个地来?”
“可是你呢,就一个瘦吧的丫头片子。我还就跟你明说了,这次我、你爸还有你弟弟、弟媳妇来,可不是来你这里享福的。”
“而是帮着你解决人生大事!”
“人家小顾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模样好、品行好、学习也特别厉害。”
“她点头同意跟我们来,不嫌弃你离婚还有个孩子,你就偷着乐吧!”
“这次你说什么也要跟她领证,把房给圆了。我跟你爹一直盼着你给咱们卢家生长孙呢……” 卢海钧一个头两个大,梗着脖子冷声说:“娘,我还是那句话,我找的是保姆,而不是媳妇。”
卢母哼着:“行了,这都不是戏台子,可别给我整什么情啊伤啊的。男人不就想要个会过日子、会疼自己的媳妇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小顾绝对是个好媳妇,也能给你生一串的大胖小子……” 这时候谢筱芸是捂住孩子的耳朵的,可是小孩子耳朵尖,尤其是卢牧晴特别敏感,听到卢母的话,就窝到谢筱芸的怀里,泪眼汪汪地问道: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想要我了,给我找个后妈再生一堆的弟弟?”
屋子里的大人略微尴尬,不过卢母立马笑着说:“晴晴啊,有弟弟不好吗?等你弟弟们长大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小家伙瘪着嘴巴,“才不是呢,有了弟弟后,不能吃好吃的,没有新衣服穿,还要帮着带孩子、洗尿布……” 卢母没有那么多耐心,尤其是对一个在她看来的赔钱货。 “钧子,你看看,她妈妈都教给她什么?”
“这么点就这么霸独,合着家里只能有她一个孩子?”
“家家户户宠孩子也没这样宠的!”
谢筱芸淡淡地说,“阿姨您还真误会我了,晴晴是看着别人家发生的事情,感叹而已。”
“就咱们斜对过,小姑娘的妈妈难产前脚刚没了,她奶奶后脚就给她找了个后妈,没多久这后妈怀孕了。”
“自此后小姑娘的日子,就跟泡在苦水里一样。”
“晴晴是怕自己变成那小姑娘,害怕而已。”
卢海钧赶忙坚决表态,“娘,让小顾住在杂货间确实不妥,那我待会去招待上开一间房子。”
“这几天我带着你们到处玩玩,等我出车的时候,再送你们回去。”
说完,他扭头跟谢筱芸说,“筱芸,你之前说后排的袁嫂子想找个能顾家的活?不如这两天你问问她,能帮咱带孩子不?”
卢母都插不上话,就眼睁睁瞧着大儿子不容拒绝地安排了事情。 她忍不住拍着大腿开始嗷嚎: “我算是看明白了,卢海钧,你是彻底被这个女人给迷糊涂了。都离婚了,你还看她什么眼色?”
“我们才刚来,就因为多说你几句话,你就盼着我们离开?”
“没想到家里省吃省喝供你上学,你现在是城里人,端着铁饭碗,有出息了,就瞧不上泥腿子爹娘。”
“我们是说你一句都不行,替你操心都不能……” “行,既然你嫌弃我们多管闲事,那我们走!”
“就算我当年遭罪没生下你,省得将自己气死……” 说着她拎着东西,就招呼着老伴和儿子儿媳往外迈步,这是她一向逼迫大儿子就范的手段,每次都不会失手。 卢母就不信了,儿子离婚带娃,还不需要一个女人帮忙照顾家里。 现在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等他点头同意,再次尝到女人的滋味,就明白,不管女人长得怎么样,到了床上,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更何况小顾会疼人,这样的温柔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的了? 可这一次卢海钧纹丝不动,一点都不受她的胁迫,跟换了个人似的。 果然啊,自己的大儿子中毒太深,连亲娘都不顾了。 没有人配合,卢母硬着头皮一步三挪地往外走。 还是小顾带着哭腔开口,“钧子哥,我,我没想着当您媳妇,就是家里见一个打死老婆的酒鬼给得彩礼高,想将我卖出去。”
“是婶子见我可怜,才带我来了京都。只要您给我一个住的地方,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会安安分分给您带孩子的,只求您别撵我走。不然我真没有活路了,还不如直接撞墙来个痛快……” 卢母赶忙拉住她,“小顾,你这傻孩子,婶子绝对不会让你回去嫁人的。”
说完卢母瞪向卢海钧,只能退一步先将人留下来,再慢慢谋事,“你看到了吗?这丫头是真得走投无路了,你不娶她当媳妇,包吃包住当保姆总可以了吧?”
卢海钧紧蹙着眉头,看着那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心里一阵烦躁。 这女人留下来绝对是个大麻烦! “筱芸能留在这里,是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这里有她一半的资产。”
“可是小顾同志你年纪不大,没有结婚,留下来给我们父女俩当保姆,并不妥当,很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不过,我能在纺织厂、造纸厂和化工厂托人,安排你进去当临时工,如果你表现好,有机会转正。”
“单位里有集体宿舍和食堂……”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小顾暗恼这男人太不解风情,也太过于固执,亦或者说竞争对手长得好,又占据先机,让她出师不利。 “谢谢钧子哥,只要有我容身的地方就行,我不挑的。”
她感激地看向卢海钧,抿唇轻笑。 不管如何,自己能留在京都,就算是距离胜利又进了一步! 事情得到初步解决,卢母气呼呼地洗漱完进屋躺着去了。 家里的贵重物品和零食,都被谢筱芸提前给收入屋子里。 这些都是自己给丫头买的,她可不想便宜了旁人。 大人在商讨事情的时候,那俩小子挣脱了大人的手,跟巡视自己的领地般,到处翻腾查看。 可是他们啥也没翻出来,大大失望过后,直接伸手冲卢海钧要糖果点心吃。 卢三弟妹也不制止,还撇撇嘴说:“大哥,你们城里人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吗?家里一点吃食都不备上?”
“孩子念叨一路了,还以为大伯家都是好东西,结果老鼠都不愿意在你家打洞。”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不欢迎我们一家四口呢。”
卢海钧可不惯着她,直接不客气道: “三弟妹,我忘了备上糖果点心是我的不对。但是这俩孩子年纪不小了,连去人家家做客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整齐的屋子,跟糟了贼一样,我还要违心夸赞他们好,再好吃好喝哄着?”
“你们真当我是冤大头了?”
卢三弟妹不乐意了,“卢海钧,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是城里人,这次对我们乡下来的亲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我家娃小没见过世面,来大伯家放肆点怎么了,你咋还给人扣上小偷的帽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生怕我们三房多占你一点便宜吧?明着点我们呢!”
卢海钧没有否认,还点点头,“三弟妹心里有数就行。”
“我虽然捧着铁饭碗,却也不是坐在家里等大风刮来钱和票。我也有孩子要养,没办法跟以前一样,往家里捎钱,养着你们两房人。”
“而且这俩孩子七八岁了,不能再以年纪小,纵容他们。”
这次不光卢三媳妇心慌,就是躺在屋里竖着耳朵听的卢母都惊了,忍不住蹬蹬跑出来。 “钧子,你到底咋啦,别吓唬娘啊。”
“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卢海钧神色淡淡,“我应该怎样?”
“由着你们将我当成钱袋子?把我好好的家庭给拆散了?”
这话听的谢筱芸一头雾水,他们卢家怎么还内杠起来了? “咋,咋你们离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卢母挺着胸掐腰说道: “不是这娘们勾搭汉子,嫌弃你没本事赚不来钱,要死要活跳河跟你离婚?”
“我们隔那么远,还能逼着你们离婚吗?”
卢海钧仍旧用他们陌生又疏离的神色: “以前是我愚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以委屈自己,但是我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也要担负起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我养着您和我爹没问题,可为什么我还要养着两个兄弟呢?”
“您也别说什么为了我上学,家里砸锅卖铁。”
“我上学从来没耽搁给家里做事,寒暑假我就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将学费给赚出来了。”
卢海钧轻笑着扫了一圈卢家人,身上往日收敛的气场全开,那冷酷压迫感,让本就不大的堂屋,显得更加逼仄,似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卢海钧继续说: “而我为什么这么晚才要孩子,又只要了一个?”
“还不是家里弟弟妹妹多,都向我伸手要钱,而身为我亲爹亲娘,您们搁我这劫富济贫,将他们一个个风光嫁娶,然后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地供养。”
“我却因为手头上没有钱,一直没法拿出入眼的彩礼钱,就拖成了大龄青年。”
“结果你们想要插手我的婚事,恨不能将我的工资都把持住,为此还闹到领导那里。”
“我也不可能连相亲对象是什么样的品行都来不及了解,就匆忙结婚。”
更不可能因为形势所迫,丈母娘突然提价,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就让对方得逞,奠定了往后相处的基调。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可是他仍旧冷冷地道: “在部队的时候,你们隔三岔五地来打秋风,如果不是你们伸手太频繁,孩子的妈又怎么会护食,也对钱财看得紧,把持住不放?”
“要知道你们讨要到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有她的一半。”
“所以她对我不满是应该的,由此气愤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也能够理解。”
“再者,我现在转业到地方工作,却是领两份钱,一份是我上班的工资,一份是每个月五六十块的职称补贴。”
“补贴你们攥着呢,现在跑到我跟前,还有脸说我怕你们多占便宜?”
“我现在是离婚了,但是我明确跟你们说,我有坚定复婚的计划。”
“从这个月开始,补贴由我拿着,每个月我拿出十块钱作为赡养费,而这笔钱也从我一众好弟弟好妹妹往日婚嫁、养孩子的费用里扣除。”
“你们随便闹腾,说我不孝顺,往年汇钱的单据我可是留着呢。到时候没脸的是谁,相信我不说你们也清楚吧?”
卢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刚来京都的第一天,什么事都还没商讨好、着手实施呢,就被卢海钧直接揭了脸皮,还断了每个月一大笔入账! 谢筱芸眸子一转,气愤地指着卢海钧道: “好啊,卢海钧,你可真是能耐啊,是不是你算好了我会离婚,故意转移夫妻财产?”
“你拿钱养你父母是你的事情,从你那一部分里扣除就是,为什么要动用我那一部分?”
“这事你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拿钱买个消停。我却不能咽下被你们当傻子耍弄的气!”
“你那一半不想要回来,权当作赡养费,可以,但是你得将我那部分全部讨要回来。不然我要去单位调取,从结婚后你领的所有工资、补贴的单子,咱们一分一毛地计算……” 卢家人直接傻眼了,他们是想要塞给卢海钧一个听话向着他们的媳妇,把持住卢海钧一半的工资。 钱没到手,他们怎么还背负上巨额债务? “什么你的,明明都是大哥赚来的钱,那是我们卢家的!”
卢三媳妇急了,哪里有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的道理? 谢筱芸“气极反笑”道: “我话放在这里了,卢海钧转业一年零三个月,每个月补贴按照六十块计算,那么你们手里有三百九十块是我的钱,算上利息,你们给我凑个整。”
“不给可以,我就告孩子他爸的工资被歹人冒领,这是薅组织羊毛的恶劣行为,也让辛苦为组织的同志及其家属心寒。”
卢父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手指直哆嗦: “钧子,你怎么说?”
“我们可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你竟然由着一个女人,骑到我们头上作妖?”
“她平时祸害的钱不少了,现在还管着你孝敬父母?”
卢海钧平静地看过去: “爹,哪怕城里孝敬父母都没这么狠的。兄弟姐妹均摊年迈、丧失劳动力父母的各种生活、医疗费用,更何况农村的标准更低。”
“我不信自从我参军到现在,这么多年来,家里没有一点积蓄。”
“人要知足,如果你们想继续从我这里拿到每个月的赡养费,那就让你们的好儿子、好闺女,将花费我的钱还了,等帐清了,一切都好说!”
卢父卢母咬着牙愤恨地看着他跟谢筱芸,可是这俩人都像是变了个人般,不会再是自己耍无赖、拿捏着长辈的身份,就能得偿所愿。 “我累了,去睡觉!”
卢母气得哼了声,扯着老伴进屋了,准备来个从长计议。 卢三跟卢三媳妇也无奈拽着孩子回屋。 顿时堂屋中就剩下卢海钧、谢筱芸和晴晴三口,以及被动的小顾。 “钧子哥,我很感谢您替我找工作,让我有个落脚地,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受人摆布。”
“我不知道如何回报您,就叔和婶在家的这几天,我替您看看孩子。家里人多,这总不会让人乱说道吧?”
大人还没说什么呢,卢牧晴就跟小凶兽似的,气呼呼道: “不要,我有爸爸有妈妈,才不要你看!”
“我不是一二岁的小孩,我知道你是我奶给我找的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