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雨默了默，她是真的没想到方厂长会表现得如此急切。　　盛华服装厂刚从她这里买了三套新款设计，再上一款生产得过来吗？　　设计转化成生产力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她是真的有些担心盛华服装厂贪多嚼不烂，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设计。　　盛华服装厂的生产规模虽然不小，但是几十年的老厂里，设备老化实在有些严重。　　这一年来又几乎都处于人歇机器不歇的超负额生产的状态，缝纫机的磨损程度加剧，推出春节特别款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产能跟不上订单需求窘境。　　一下子生产四个成年新款，两个童装新款，刘欣雨真觉得很有可能出现贪多嚼不烂的局面，除非进行较大幅度的设备更新。　　见刘欣雨看着钱却没动手，方厂长有些急了：“小……刘大设计师不会打算将这个设计给别的厂吧，咱们可是有协议的。”

刘欣雨将目光投向方厂长，目光冷静平和：“我只是担心贵厂的生产能力，听说年前的特别款差点没能满足订单。”

方厂长脸色微微一变，春节的特别款刚上市就引起了轰动，短短两天订单就如雪片般飞来。　　虽然提前做了安排，无奈缝纫机接二连三罢工，确实差点儿没能完成订单。　　提起这事，方厂长觉得脸被骚得有些发烫，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笑咪咪地看着刘欣雨道出了一个“特大”的消息：“厂里已经取得街道同意，将冬装和春节特别款的所有利润用于设备更新。今天上午我就是与管副厂长一起去了市缝纫机制造厂，已经签下了供货的协议。”

刘欣雨确实没想到街道居然这么舍得花钱。　　因为不再是利润分成，她当然不再关心盛华服装厂的利润情况，不过大体的利润心里还是有数的，冬季新款和春节特别款卖得都很不错，利润绝对超过夏装，也就是说至少在十万以上。　　年前她刚买了缝纫机，就是京市缝纫机制造厂生产的，不算工业券的钱，售价一百三十八元。　　盛华服装厂批量采购，价格肯定没那么高，当然也低不了太多，这个年代生产力实在有点低，市缝纫机制造厂的生产能力并不大。　　如果市缝纫机制造厂有供货能力的话，十万块差不多可以更新八百台缝纫机。　　那当然不可能只更新缝纫机，锁边机同样需要更新换代。　　如果真能达到这个更新目标，盛华服装厂是真的可以改头换面更上一层楼了。　　虽然盛华服装厂效益好坏，已经与刘欣雨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与刘欣雨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设备更新换代以后的盛华服装厂，生产能力将得到大大的提升，势必需要更多的设计，自然能给刘欣雨带来更多的收益，因此得到这个消息，刘欣雨也觉得十分高兴。　　“恭喜方厂长很快就要鸟枪换炮。”

刘欣雨笑着恭喜方厂长。　　“同喜同喜。”

方厂长朗朗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一千块钱道：“盛华设备更新之后，能否如愿发展壮大，还需要刘大设计师提供更多更好的设计。”

刘欣雨含笑收了钱，又与方厂长谈起了每季转产的时间点控制，双方谈得相当愉快。　　“对了，等版打好，就得进行宣传照的拍摄，张同学那里麻烦刘大设计师帮忙联络，迟早抽时间把照片给拍了。”

最后方厂长提到了新款宣传照的拍摄问题。　　这个问题让刘欣雨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复方厂长，因为她也不知道张家那位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当然也不知道张洪亮到底什么时候能回京城来。　　要不，给往大队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正在犹豫着该怎么与方厂长说张洪亮的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她接电话。　　对着方厂长说了声抱歉，刘欣雨紧跑几步赶到报刊亭，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张洪亮略带沙哑疲惫的声音。　　“张大哥，你是感冒了吗？”

刘欣雨略带关切地问道。　　对面的张洪亮微微一愣，马上就明白了刘欣雨为什么会这样问，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心里却涌起丝丝甜蜜。　　这两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晚上还得守灵，每天最多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嗓子能好才怪。　　今天要不是过来接小叔从县城打来的电话，他也没时间更没机会给刘欣雨打电话。　　马上还得去镇上接小叔，还是赶紧长话短说：“我爷已经在前天上午走了，因为要等我小叔一家赶回来，所以停灵到后天出殡。我最快十五号才能赶回京城，麻烦你再帮我与辅导员打个招呼。我小叔已经到县城了，我得赶紧去镇上接他，就不多说了，回京再聊。”

刘欣雨连忙道：“行，请假的事我来。你赶紧去忙，自己多保重。”

电话花了不到两分钟，方欣雨放下话筒，幽幽地叹了口气，找出五分钱付了传呼的费用，慢慢走回家。　　“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刘欣雨的脸色有些沉重，方厂长关切地问道。　　刘欣雨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道：“张洪亮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爷爷去世了，最早十五号才能赶回京城。”

“啊，他又赶回老家去了？”

方厂长惊讶地看着刘欣雨。　　刘欣雨知道自己没说清楚，让方厂长有些误解，连忙解释道：“他是家里长孙，他爷爷过年前就已经很不好了，所以并没有与我一起回京城。”

原来如此！　　最早十五号才能回来，也就是说至少还得等四天，不对，至少还得等五天，张洪亮才可能来盛华做模特。　　方厂长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目前盛华没有比张洪亮更合适的模特，只能等他回来再拍宣传照了。　　刘欣雨十分明白方厂长这声叹息为了什么，秀眉微微蹙了蹙。　　她不敢保证张洪亮回京就能投入模特这份工作，模特工作也是需要感情投入的。　　他刚刚失去了亲人，心情必定不会太好。　　回来之后既要补这几天拉下的功课，又要处理班务和系学生会的事务，肯定会很忙。　　要不，让方厂长暂时另找他人拍这次的宣传照？　　刘欣雨这样想的，也这样提议，方厂长却坚持要等张洪亮回来。　　既然方厂长坚持，刘欣雨也不再多劝，毕竟张洪亮需要这份模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