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很厚实,上面是雪白的毛呢,还有一圈金色的边,看起来就很金贵。厚实的衣服盖上去以后,立刻就将陆星辰整个包裹在一起,看起来小小一个。陆星辰轻轻吹了口气,正好觉得无聊,就被凌漠带到了院子内。院子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出来,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吹风,颇有些年纪大了的萧瑟之感。夹竹桃的影子撒在地面上,影影绰绰的投下一个阴影,漆黑一片,正好落在陆星辰脚边。“你今日和小北蹲在这里玩什么呢?”
他忽然问。原本应该抬起头赏月的男人忽然想起下午的种种,不自觉说道。“看蚂蚁搬家。”
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显然,夜晚的月亮比凌漠更加吸引人。陆星辰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感觉今日的月亮也格外的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心境不同,看这些居然也莫名看出了一股伤感。“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出生入死了?”
陆星辰遥遥地问道。清风吹来,两人坐在一起,原本的气氛正好烘托到了一个最高潮。“算。”
凌漠认同,如果不是灾情,他们俩或许过几日就要拜天地入洞房。一切步骤安排的井然有序。“那就好。”
陆星辰放心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凌漠有什么牵扯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他,她有些怅然若失,自己都已经隐姓埋名了,甚至不惜乔装打扮,但仿佛就像个圈。尽头依旧是凌漠。披着外套,陆星辰的青丝就披散在肩头,两人坐在一起,难得平静。身后的屋子内,陆小北和陆少陵一人占据着门的一边,够着凳子,偷偷看着外面两人的浓情蜜意。“爹爹真腻歪,这么晚了还带着娘亲出来上月。”
陆小北摇摇头,很快的说道。“你懂什么?这叫情趣,明月,清风,这么美好的意境,就像是诗句中说的那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陆少陵一本正经的说着,可惜小北一听到这些就觉得头大,连忙叫停。“好哥哥,你就赶紧饶了我吧,别在我耳边碎碎念这些了。”
两个孩子扒着窗户,看着外面,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现在好像不需要我们帮助了,爹爹和娘亲的感情很好。”
小北看着外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之前因为自己偷吃了一个烧鸡,都还要被娘亲追着打屁股。现在自己无论吃多少个烧鸡,娘亲都不管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这不是正好如了我们的意?”
少陵微微挑了挑眉头,从凳子上跳下来,开始往回走。“哎,你这是要去哪?”
小北看见哥哥转身离开以后,轻轻喊了一声。“当然是写功课,明日老师还要检查呢。”
确保娘亲和爹爹的爱情没问题以后,少陵终于松了口气,当作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面前。“什么?明日要检查作业?”
一听这话,小北顿时也坐不住了,小跑着来到跟前,“上节课的留堂作业是什么来着?”
他天生一看到文字就头晕,不像哥哥,每节课上课都要打瞌睡,被私塾老实批评了好几次。陆星辰不需要做任何准备,一切事物都已经收拾好。为了以防万一,刘远和霜露会跟着自己一起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凌漠一早就打点好,等到她偷偷塞了一团包裹进来,凌漠有些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可以保命的东西。”
陆星辰打算先卖个关子,将包裹放在后面驮着行李的马车上,才重新回来。他们最前头的马车特别高,陆星辰提着裙子,正犯难,忽然从里面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颇为无奈地一声响起,“还不赶紧上来?”
凌漠就想看看陆星辰到底会如何开口,可是等了许久,也依旧没等到,反而是自己心软,忍不住递出了援助之手。“多谢。”
陆星辰借着力,很快坐稳。去往南方的灾情区,时间要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久,陆星辰从刚开始看到的京城到最后变成了荒田,一时间心情也很复杂。这几年来,自己在外面奔波,多少也受了点挫折,被生活折磨的不堪重负。但是最后结果总归是好的,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清闲。“之前我还想着攒够钱了,就跑到深山里去隐居,带着两个孩子,通向天伦之乐。”
陆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兴趣,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凌漠就静静的听着,“真的想找个地方隐居?”
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自己的身份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隐居山林的想法被人强制性从脑海中剔除出去,现在才勉强觉得舒服些。“勾心斗角不适合我。”
陆星辰给出了个中肯的回答。凌漠话本来就很少,能够说这么多,陆星辰都觉得已经是庆幸,还好没有让自己一直这么自言自语下去。到了后来,她也沉默下来,因为看见路边的死人越来越多,心也逐渐喘不过来气。作为一个医者,看见这样的场面,无疑是十分震撼的。凌漠像是早就有所察觉到,轻轻睁开自己的眼睛,拉住她,“要是难受就闭上眼睛。”
在生死面前,人往往是最无力的。陆星辰起初也真的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直到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轻轻挣开眼睛看了过去,一个个面色惨白的人倒在地上,哀嚎声遍野。整个山谷仿佛都是鬼灵哭泣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冲撞自己的耳膜,让人听着有一种窒息感。这种感觉不像是看见了血腥之后的反胃,更像是一种心理反应,是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恐慌,让她一下子手脚全都冰冷起来。这就是南方的灾情区。凌漠一开始不是没想过事情的恶劣程度,只是在自己亲眼看见以后,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