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之中,一队驼队缓缓的在沙海之中行走,这支驼队足足有过百之多,货物也绝对不在少数! 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支商队绝对非比寻常,等闲商队绝对没有这等规模,而且在驼队的四周围着的护卫看起来彪悍非常,个个龙精虎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挎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其中甚至有不少人马上挂着弓箭!在大燕弓弩是绝对被禁止的,各府县内的弓箭以及猎户的弓箭都是要登记在册的,绝对不允许私人持有。 而这只商队的护卫,居然能够做到人人有弓箭傍身!其威势可见一斑! 在驼队的最中心是一队更加奢华的马队,马车的车轮皆是特殊定制的,即使是穿行在沙海之中的时候,也是毫无障碍。 马车车队正中的一辆最大最奢华的马车上,一个少女轻轻的打开了车窗,好奇的向外面张望着。 少女身后的夫人见状不由得有些嗔怪的道:“琴儿,还不快回来?”
少女回过头去看着夫人道:“妈!你快看!外面黄蒙蒙的!真有意思!”
那夫人慈祥的笑着伸出手来轻轻把少女的乱发拂到脑后,嗔怪的道:“都走了多少遍了?什么样的没见过?还是这样!没点姑娘家的样子!”
少女笑了笑,抱住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妈啊,咱们下去透透气嘛,都在这车上闷了多久了?我都快闷出病来了!”
夫人故意板着脸道:“胡闹!外面多危险?再说你爹他们还没说话,整个商队怎么能因为咱们停顿?”
少女抱着夫人的胳膊好一顿撒娇:“妈,求你了,娘啊…………我都快闷死了!”
那夫人挨不住她撒娇,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对一个丫鬟吩咐道:“去前面把蝌儿给我叫来。”
那丫鬟领命而去,没过一会儿,便见一个人骑着马而来,浑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连头都被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将马驱赶到马车车窗旁,轻轻的敲了敲车窗,少女便喜笑颜开的打开了车窗,那人摘下了脸上裹着布,却真是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少年,他笑着看着少女道:“怎么了琴儿?憋不住了罢?”
少女大大方方的点点头道:“在上面闷了好几天了!谁都会闷坏的好罢?”
少年笑道:“让你坐在那车上享福还不行?你还不满意?”
少女撅着红唇道:“那要不你上来坐车,我下去骑马好了!”
少年哈哈笑了笑,随后向少女身后的夫人问好:“母亲大人。”
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妹妹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去前面问问你父亲,看看能不能歇一歇。”
少年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应该没事,也走了大半天了,大家应该也都累了,我去跟提前说一声。”
少女对着少年做了个鬼脸,少年哈哈一笑,便驾马而去,在马车队最前面的领头的人,便是这个驼队的所有者。 此人据说来头非同一般,乃是金陵薛家之人!奉旨为皇家搜罗海外奇珍异宝,薛家本身就是世代皇商非同一般,薛炚更是领皇命做事的,自然更是不同凡响。 薛炚看着远处的黄沙心中估摸着应该快要进入大燕的国境,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在外行商之人最关心的就是安全。 毕竟命都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行商路上少不了的各种危险,一路上不死几个人都不对劲儿! 而进入了大燕国境就意味着相对意义上的安全,因为大燕到底是太平盛世,大家还是讲规矩的,就算是剪径的土匪强人也其实也是讲点儿规矩的,早早的打点好了,一路上其实也并不一定会有多大的危险。 而那些兵就更讲规矩了,只要钱,不图人命,所以根据他的经验只要进了大燕国境,只要舍得花钱,甚至请来些军士护送也不是不可能。 薛炚此时不免放松了下来,只要过了大燕境内,便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预防着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马匪和瓦剌人了。 恰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少年追了上来,大喊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薛炚回头看去,是他的长子薛蝌骑着马奔驰而来,对于这个长子,薛炚是十分满意的,纵然不是天资聪颖,但也算得上方正忠厚,薛炚觉得薛家未来或许正在这个儿子的身上! 因此薛炚对薛蝌的态度虽然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父亲一样,但是并没有贾政贾赦那样堪称严苛,自然也更没有贾珍那样变态了……… 薛蝌恭敬的上前抱拳行礼道:“父亲大人,后面母亲和妹妹在车上有些坐不住了,想来问问,看看咱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薛炚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眯着眼看了看远方,再看了看天色,心里忖度着此时天色尚早,再加上离大燕国境并不算太远,再者说大家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也的确是很快很容易疲惫。 于是薛炚便点了点头道:“大家就地休息一下罢,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咱们等天色暗下来一点再继续走!”
薛蝌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向薛炚告退,骑着马小跑着吩咐下去了,薛炚摇头笑了笑,随后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道:“邢老大,就麻烦您了。”
那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手大腿长,两臂皆是看起来鼓鼓的,浑身肌肉虬结,看起来爆发力十足,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个练家子,国字脸上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一副关西汉子的模样。 此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威海镖局的大掌柜的邢夫庆,一身横练功夫练得出神入化,使一把三四十来斤的阔刀,虎虎生风,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押镖护人,闯出了一片天地,颇有几分侠名。 这次薛炚他们是从西海沿子做完生意回来,因为远离大燕,所以薛炚这次特意请他来为自己押镖,护送自己商队的安全。 邢夫庆也没有押过这么远的镖,所以其实心里也十分忐忑,有心不去但是薛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邢夫庆一咬牙一跺脚,把全部家当都压在了薛炚身上,威海镖局上下所有的趟子手镖师镖头全都给叫了回来,全镖局上下,就保薛炚这一单! 千万别小看威海镖局的镖师,能跑镖跑到镖师的,绝对已经是武功见识不浅的了,而这样的人,福海镖局足足有八百人! 再加上这八百人手下的趟子手杂役之类的,整个威海镖局足足有近两千来号人来保这一趟镖! 虽然如此,刑夫庆仍然知道这趟镖走的绝对不容易,因为在大燕内部他们还能玩玩儿江湖上那套。 而且威海镖局的名头早就打了出去,等闲的小毛贼也不敢随便招惹,江湖同道也都给几分面子。 但是这回可是去西海沿子,说实话,刑夫庆虽然见多识广,也多次听说所谓西海沿子,但是其实从未走过! 这一路上有什么困难,哪里可以打尖儿入窑,哪里有贼人土匪,他全然不知,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走那条路! 但是好在薛炚本人也带着数百有经验的伙计家丁,这些人几乎都走过西海沿子,所以刑夫庆稍微放了下心。 归根结底还是薛炚给的太多了,不然连总镖头都不认识的路,他们是不敢乱走的……… 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薛炚毕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多次化险为夷之下,终于快走到了大燕境内,这走一趟镖就够威海镖局过上好几个好年了! 刑夫庆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越发的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懂得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越到最后越不能掉以轻心! 刑夫庆听薛炚吩咐天色暗一些再走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的,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走明路(黑话夜路),尤其是在这种不熟悉的地方,刑夫庆只想尽快赶回大燕。 只是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一个个也是有些筋疲力尽,所以刑夫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笑着道:“那薛掌柜的稍待,我去吩咐他们放哨巡逻,咱们就地歇息片刻再走。”
薛炚笑着点点头道:“有劳了。”
刑夫庆笑着摆摆蒲扇一般的大手道:“份内之事罢了,您稍等。”
别以为镖局走镖的就是个个豪横不讲道理的,或是莽撞粗暴的热,其实恰恰相反,走镖的才是最老实最和气的人。 他们大多是奔着赚钱去的,正是江湖中最讲义气最讲道义的那帮人,毕竟能想到靠武功走镖赚血汗钱过日子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要知道江湖上的侠客除了自己有产业的,几乎都是靠抢的……… 镖局走镖的讲究:“三分保平安。”
何谓三分保平安,即带三分笑,饮三分酒,让三分理。 便是与人交谈必先带三分笑,喝酒只和三分醉,也只能老镖师才能饮酒,年轻的镖师在走镖时是滴酒不沾的,与人发生了摩擦也要让人家三分理,就算是迫不得已和人动了手,也得说我是客,让您这个主人三招! 尽量的避免翻脸,减少所有的摩擦,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平安的把镖送到!他们是最信奉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的人。 所以刑夫庆做为一个镖局的大掌柜的一把手,更是和气非常,人虽然长的是凶神恶煞了点儿,但是实则很好相处。 就算是不同意薛炚的决策,也不会蹦出来说大家必须听我的怎么怎么样。 反而是私下里叫来了几个总镖头来,细细的嘱咐绝对不能有丝毫纰漏的警戒四周。 几个总镖头也不同意在这儿休息,所以想让刑夫庆去跟薛炚说说咱们尽快进入大燕,离家这么久他们都有些心里没底。 刑夫庆苦笑道:“你看看兄弟们,咱们挺得住还能走,你们看卡手下的弟兄,还能挺得住吗?”
几个总镖头向下看去,果然那些武功并不高的趟子手和杂役们已经大多瘫倒在地上休息了,几个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只能叹口气表示同意,随后吩咐人去严密警戒四周去了。 薛蝌大笑着冲回了马车旁边笑道:“琴儿!快出来罢!父亲大人同意了!”
薛宝琴欢呼一声便直接跳下了马车,唬的薛夫人差点叫出声来,要知道这马车离地还是有些距离的,结果薛宝琴居然一下子就跳下去了! 薛夫人不由得咬着牙道:“琴儿!你真是胡闹!”
薛宝琴嘿嘿笑了笑害怕薛夫人骂她,连忙就小跑着跑走了,深厚薛夫人气急败坏的叫着:“琴儿!你给我回来!”
薛宝琴只当没听到,在马车里憋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爹爹不同意,她早就骑着马在外面跟他们一起走了!又不是没走过! 薛蝌紧紧跟在后面道:“琴儿!快戴上纱巾,这外面的风沙这么大,吹伤了脸可如何是好?”
宝琴撇了撇嘴道:“我才不要!都在车上闷了那么久了,出来还要戴劳什子的纱巾做甚?”
薛蝌一脸无奈道:“你不戴,父亲大人绝对不会再让你下来了!”
宝琴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哥哥替我看着点儿父亲不就好了?”
宝琴在夕阳的余晖下微微转身笑着,恍若人间仙子,梳着异族女子的发饰更是增添几分古灵精怪之美。 薛蝌被宝琴的笑容瞬间融化了,有个长的很漂亮的妹妹,就是苦恼哇! 薛蝌正被这种幸福的苦恼包围之时,宝琴却偷笑着跑开了,薛蝌回过神来,阻拦不及,只能高喊了一声:“不要跑太远!等等哥哥!”
宝琴嬉笑着跑到了马队的后面,手脚麻利的攀上了专门留出来装水的马车,打开了水桶旁边的木塞子,清水便如同清泉一般汩汩的冒了出来。 宝琴俯下身去双手捧着喝了几大口,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也不顾头发湿答答的,一把掀起刘海,将辫子甩到脑后,双手接着清水洗着脸,一张嫩白的小脸在清水的冲洗之下越发显得白嫩,恍若出水芙蓉一般。 宝琴长长的松了口气,坐在了水桶上,看着远处的落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火球一样的落日残阳缓缓的在天边与黄沙相融,这样的景象,让宝琴忍不住微微眯起眼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喜欢这样的景象,更喜欢看这样的景象,她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这样的美景,却到现在也没有看够……… 宝琴的微笑缓缓的变得呆滞,这次再去了一次西海沿子之后估计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那天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交谈,她已经快要到了嫁人的年纪,当年薛家在神京城的时候,薛炚就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 对方据说是个诗礼传家的家族,从上到下都是严谨克礼的读书人,宝琴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应那样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喜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会不会喜欢他呢?他是不是也是个十分严谨古板的人?那他能接受自己吗?未来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此时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女的宝琴也会有自己的心思了,这样的心思是不能对母亲说的,只能潜藏心底,偶尔拿出来惆怅些许………… 咦? 宝琴微微眯起的双眼陡然睁大,随后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那是…………” 远处天际猛然刮起一阵烟尘,黄沙滚滚,似是猛兽一般冲向他们!那股烟尘越来越近,宝琴猛地瞪大了双眼甚至差点叫出声来! 那分明是一堆堆的骑兵!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就能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大燕的将士,而就是这样一群来历不明的骑兵,正在挥舞着刀枪狂奔着向他们奔涌而来! “兄弟们情况不对!亮青子!(抄刀子)” 刑夫庆当机立断的下命令,四周的镖师们虽然有些慌乱但是还是忠实的完成了大掌柜的命令。 刑夫庆虽然面上沉稳,但是微微发白的脸色还是证明了他的心绪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旁边一个镖头甚至像是打摆子一样颤抖了起来:“大,大掌柜的…………那,那是,是鞑子?”
刑夫庆死死的咬着牙,没错!绝对是蒙古鞑子的骑兵!不然,这个草原上不会有第二支骑术如此精良的军队了! 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些人就已经杀到了他们眼前!刑夫庆内心长叹一声苦也! 他们是人多势众,但是不代表他们能平安无事!他们只是镖师,闯江湖吃辛苦饭的,而对面可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瓦剌军队! 还是一群骑兵!刑夫庆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或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走镖了! 但是他却不能认命,这些人的命,如今可都握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