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茶回来后，江泛月满脸困倦，回去补觉，连午膳都没吃。原本想着能多睡会，可午时刚过没多久，便见松仪匆匆来报，“姑娘醒醒，那锦馐楼派人来了！”

“什么？这不是还没到酉时吗！”

江泛月一惊，立马坐起身来，掀被下床。她对锦馐楼掌柜自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和松仪是这江府中的小丫鬟，因着缺少银子，这才想出来赚些外快的。她随松仪到了东侧门，果见一伙计的立在门外，走动间隐有焦灼之态。江泛月上前：“这还未到酉时，怎得就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伙计闻言，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瘦中带着点黝黑的面庞。原来是孙五郎，与他一别也有许久了，如今再见，江泛月却不是那个同他一起在街头摆摊的小郎君了，不过如今他在锦馐楼当差，也算个好活计。“不是的不是的，姑娘，您送来的这一批茶没两个时辰便卖完了，我们掌柜的求您再加急做一批呢！”

江泛月自是不会推辞，让松仪将孙五郎带到廊房中休息，自己便去厨房中，又赶着做了四五种茶，好在原料都是现成的，并没有费太大功夫。刚将分好的茶放入推车中，松仪便过来道：“姑娘，奴婢来做吧，咱们也不用亲自过去，交给孙五郎便是了。”

江泛月点点头，由她自去捣鼓。不过合作寄卖这事，应该是稳了。江泛月心情愉悦又回屋睡了半晌，再醒来时，竟发现外头下了雪。不同于前几日的小雪，今日的雪飘飘洒洒下了一日，到了黄昏，江泛月推开门一看，屋外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她打了个寒颤，回屋穿上了新制的那件桃红银雪狐外袄，取了自己前些日子斥巨资请人打造的火锅，搬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听珍娘说七姑娘来了，便立即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透出一点光彩来。她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今日也是听珍娘说江泛月要来，这才提前下床，坐在榻上等她。江泛月先拜见了老夫人，又吩咐珍娘带上两个侍女，去取自己放在屋中的食材，三人动作迅速，很快便取来了她提前熬好的大骨汤和各种食材，回来后江泛月便同她们一起布置火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头的雪也愈发大了，众人准备好一切后，江泛月进了里间，对老夫人道：“祖母，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出去吧。”

“好好好，阿棋，咱们走吧。”

老夫人笑盈盈地道，任由侍女将她搀扶进外间。老夫人今日是又糊涂了。火锅热气喷腾，汤汁翻滚，肉片由红转白，待到熟了之后，江泛月用箸夹起，沾了自己提前调好的酱料，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中。“祖母，快尝尝。”

江泛月笑着对她说道。老夫人夹起放入口中，片刻后笑着道：“阿棋，你的手艺总是这么好，往后要是嫁到别人家去了，咱们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珍娘端了两杯酪浆上桌，笑着道：“七姑娘的点子总是这么多，怪不得老夫人日日惦记您呢！”

江泛月道：“只要老夫人能过得快活些，我就满足了。”

珍娘笑了笑，终究是没开口，只站在一旁替祖孙二人布菜。江泛月喝着略腻口的酪浆，有些后悔自己忘记将石榴茶带来了。她有些失落地叹口气，老夫人放下手中箸，摸了摸她的头，道：“阿棋，可是在烦恼父亲不让你上元节出门的事？莫担心，阿姐会替你去说情的。”

江泛月苦笑着点头，有侍女进出间掀起帘幕，露出庭院一隅，江泛月窥见外头的鹅毛大雪，仿佛比自己来时更大了。但在这漫天大雪中，她缩在这竹园小院，只觉风轻日暖。回去后不过半刻，那掌柜的来了，身旁有孙五郎作陪。他十分瘦削，今日裹着一件深蓝色棉袄，看着更像个文弱书生了。“姑娘的确是个小能人，这茶一来，店里的酪浆便卖不出手了，先前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掌柜的何出此言？做生意者，谨慎些是应该的。”

“那既然姑娘如此豁达，咱们便从明日开始正式合作？如何？姑娘你每日辰时和酉时将货送到我这来，赚得银钱咱们四六分，如何？”

“便这样办吧，不过您知道，我是个在府中当差的人，不能日日将货亲自送到锦馐楼，你能否……”“这个好说，姑娘，我每日派人过来取便是。”

“就你身边的孙五郎吧，我看他是个可用之人。”

他身边的孙五郎受宠若惊地抬起头，道：“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于是，两人的合作便从这日开始。江泛月第二日照旧做好茶之后，一到东侧门，便见孙五郎早早就侯在外头等着了。江泛月想起那些与他一同摆摊的日子，便不住问：“孙大哥，你在锦馐楼做活，收入可多？”

孙五郎却是怕对方担心掌柜的会昧账，拍拍胸脯保证道：“小娘子放心，锦馐楼人流颇丰，不缺银钱，咱们也是！掌柜的月月按时发放月银的！”

江泛月点点头，可心中却又浮起一点疑惑来，“可是那掌柜的日日将关门大吉挂在嘴边，一副悲观之态呢！”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掌柜的从前是个未中举的读书人，人就是这样，常常说些悲观之言，还日日告诫我们，要多存银子，准备好有一天另谋生路呢，大家都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的。”

原来是个悲观主义者，江泛月笑笑，与他告别。她在廊下坐了一会，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松仪领着个小侍女，从外头领了膳食回来，见江泛月坐在廊下，便道：“姑娘，还下着雪呢，外头冷，您快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