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言,又嘱咐了她两句,这才往反方向走。江泛月目送着几位师傅离去,转身往江府走。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没两下,那马便一下驰到江泛月眼前,马上郎君英姿挺拔,冷冷的眼眸往下俯视,一双冰冷的眸子带着一丝不善之意,开口,“阿越。”
江泛月望着他清潭潭的眼,似乎洞悉一切。她有一种已经被他拆穿的错觉。然李归舟却不再言,想来并没有认出她。于是江泛月拱手朝他行了一礼,变换语气,生硬地说,“小的见过李郎君。”
李归舟不说话,她也就维持着垂首作揖的姿势,并不抬头。良久,江泛月隐隐约约听到脑袋上传来“哼”的一声冷笑。她心中一惊,抬头去看时,只见李归舟面沉如水,似乎刚才的声音是她的错觉。“眼下天色已晚,郎君若无事,小的便先告辞了。”
江泛月说完,小心翼翼地去看李归舟的脸色。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听到江泛月的话,只淡淡颔首。如此,江泛月便放心地走了。月光如瀑,洋洋洒洒地照在一人一马上,李归舟侧脸冷峻,好半晌才无声叹了口气。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那马道:“凌风,你先回去。”
那匹红马嘶鸣两声,盘桓在李归舟身边,似是在撒娇。“我得送她回去,你太显眼了。”
李归舟又摸了摸凌风的脑袋,凌风这才抬起蹄子跑了。他望着人影稀少的街巷,微微一个晃身,便上了街旁的房檐,跟在江泛月身后,直到见她回了屋,这才离开。******没过几日便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个节日原本是上古时人们去郊外洗濯、求偶、男女求子之日,然而发展到今日,自然不会那么狂野,人们只邀好友去郊外踏青,以享春光。而扬州踏青最热门的地点,便是城南的芙蓉池与玫瑰园。听松仪说,到那日,几乎半个城的百姓都会往这两处去,贵族子弟们也会出行,还会在郊外撑起大幅布帛制的“行障”“帷幕”,以避行人。江泛月想,自己不能靠掌柜的给的那些银子和操办酒席的工钱度日,这样远远不够,趁着上巳节人流多,江泛月想去芙蓉池再做几日生意。到了那日,一早天便阴沉沉的,江泛月原本早早起了,一看乌压压的天色,便又躺回了床上去。既然老天爷要给她放假,那她就睡个懒觉了。但赖了半天后,天色又骤然转晴,一滴雨都没下。江泛月到底还是认命地收拾东西,将奶茶做好,收进空间,去了芙蓉园。因着自己已经将许多方子卖给了锦馐楼,故而江泛月今日做的是之前不曾做过的茶点,一样糯米红糖小圆子,一样紫薯芋头西米露,既不会过凉也不会过腻。她在芙蓉园的僻静处将摊子从空间中推了出来,寻了一处热闹的场所便开始叫卖。此时刚过午后,早有同行们挤满了路两边,江泛月艰难地找了一个空地,开始下午的营生。她看着热情叫卖的同行和如织的游人,默默自我批评,江泛月呀江泛月,你怎的就如此惰懒了?此处不远便是个小马场,场上同时表演着多项活动,引得不少游人驻足观看。一位黄脸大汉骑在马上,身子却咻的下马,接着用手攀着马鞍,再跳跃上马,一面跳下跳上的,一面马在奔跑,看得众人直呼精彩;另一人用手抓住马镫,身子从马后像秋千一样地荡上荡下,如此往复,马也一面跑着。如此一来,围过来看表演得人就更多了,几乎将场外一圈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们捧场助兴之时,免不得口干舌燥,江泛月的饮子正好成了热销之物。她一面喜滋滋地卖饮子收钱,一面庆幸自己出了摊。这一天赚的,怕是比之前两三日赚得还要多了!但很快,她便后悔了。傍晚时分,夕阳余晖犹在,雷霆之势已席卷而来。天色骤然阴沉,芙蓉园中各小摊的幡子被狂风撕扯,随即又被急急收起。各贵女郎君和侍者们急忙四处寻找避雨之所,但老天终究快人一步,未及众人躲藏,大雨便瓢泼而下。人人指着天色议论纷纷,有一卖饴糖的老叟指着霎时间阴沉如墨的天色道:“如此天象,老身可是数十年未见了,怕是灾祸之兆啊!”
顷刻之间,风雨如注,外头的商贩来不及回家,便匆匆到了附近一处廊下避雨。江泛月也随人流一同过去,廊下地方狭小,她被挤到角落里,无奈望天。更伤心的是,江泛月悲催的发现,她的生理期好像来了,怪不得一早就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这下好了,她的心也开始下雨了。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雨势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身旁的人纷纷抱怨,又直呼怪哉。按常理来说,如此大雨,是不会长久的,但今日确是有些奇怪,不仅雨大,且狂风不止,路边的几棵树被风刮得掉了许多枝干下来。一位大娘急道:“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怕不是要回不去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担忧起来,角落里的江泛月紧紧抓着推车一角,她的小腹痛感越来越深,脸上也泛出了冷汗。方才随众人转移时,衣裳早已湿透,此刻湿哒哒黏在身上,极为难受。空间里有江泛月之前备下的干净衣裳,且不用风吹雨淋。江泛月思索片刻,推着车想要出去,此刻芙蓉园中的空旷处几乎没人,自己稍寻个地方便能进空间去。她在稍里头些的位置,四处都挤满了避雨的人,此刻推着车想要出去,倒要费些功夫。江泛月艰难地往外走了两步,立马被一位大娘拦住:“小郎君,雨下得如此大,你可莫要鲁莽出去啊。”
江泛月勉强笑了笑,提起精神答道:“大娘,您放心吧,我家离得近,很快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