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仪睡梦中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起身问道。“我要去见苏氏,她到底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江泛月一边穿外裳,一边道:“也该由我,了断她才是。”
江泛月说着,举着灯盏走到正厅中,从箱笼里取出一匹白绸来,细细裁成一条白绫。松仪早已点亮了灯,见她神色冷肃,心知她已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劝,只对她道:“她是您的杀母仇人,也是我的,奴婢便和姑娘一起走这一遭吧。”
“好。”
江泛月倒是没有反对。两人准备好东西,便趁着夜色往闻源阁去。如今已是初夏,今夜无月,天上倒是缀满了点点繁星,像微密的小珍珠铺在浩瀚无垠的银河上。闻源阁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此刻门庭寂寥,屋舍紧闭,除了门外聚在一起吃酒的几个家丁外,再没有别人了。江泛月正想同松仪从后头走,绕过那些喝酒的家丁,没走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江泛月。”
两人下意识一回头,便见一身玄色缺跨袍、发束玉冠的李归舟站在身后。“你怎么来了?”
江泛月有些疑惑地开口。“我今日事不多,便来看看你,发现屋中无人,便一路找了过来,你做什么呢?”
江泛月快速将原委说了,李归舟听完便道:“你先等一会,我来处理。”
他说着,一晃身的功夫便上前,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几人撂倒了。“我看他们一身酒气,醉得不轻,想来明日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李归舟又回到江泛月身边,对她道。江泛月点点头,由松仪陪着进了屋中,李归舟则在门外候着。正屋中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又进了内室,内室昏暗,只点着一盏烛灯。苏鸢还未睡,身着一身淡青色绸衣,往日里梳的精致无比的发髻此刻也有些散乱,似乎好久没有打理过了。她此刻正坐在桌前发愣,桌上是几个瓷碗,碗里是空的,似乎还残留着些药渍。她似乎有所预感似的,见江泛月来,也不惊讶,只淡淡道一句,“你来了。”
江泛月径直在桌前坐下,自顾自理着衣裙,半晌后,才抬头与她对视。“这件事,是你告诉老爷的吧。”
苏氏冷冷问。“苏姨娘可真聪明,一猜就着。”
江泛月脸上勾起了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聪明的是你,你这小贱人,我从前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氏猛得一拍桌子,凌厉地问。桌上唯一的烛灯突然闪烁起来,好在片刻后终是没有熄灭,维持着屋中着唯一的光源。江泛月就透过这昏暗地光,注视着苏鸢一双阴鸷的眼,凉凉开口,“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愚钝无知,还有许多事情想讨教苏姨娘呢。”
“哦?”
苏鸢似是无聊得很,听到这话倒是起了几分兴趣,“你想问什么?”
江泛月又默了一默,攥紧拳头道:“旁的我一概不问,也与我无关。苏姨娘,我只想知道,我娘死的时候,痛苦吗?”
苏鸢闻言一愣,末了笑道:“难为你弄出这许多风波来,原来是为了这桩事。”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慵懒道:“嗯,让我想想……想起来了,你娘那时怀着身孕,都已经干出那种肮脏事了,还口口声声说孩子是老爷的,老爷是既心烦又恼怒,就给她送了堕胎药,”苏鸢说到此处,笑了笑,“但我想着,不如一劳永逸,便替老爷处理了她。她那时不愿赴死,我就叫人摁着她,先灌了那碗堕胎药,等她血流不止、没力气再折腾时,便让人用白绫将她吊起来了。”
江泛月听到这些话,手握成拳,努力不让眼泪掉下。阿娘那时,该有多疼啊……虽然自己不是原身,但一想到那场面,便觉心痛如绞。这个仇,她得替原身和阿娘报了才行。半晌,她咬了咬牙,将松仪手中的托盘重重拿起,掷到桌上。里头轻软的白绫被甩出几分,有半寸落到苏鸢手上,苏鸢似乎是被烫到了似的,急忙一缩手。“好,那你今日,便也用这白绫了结了吧。”
江泛月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恨恨道。“哼,你想让我死,没那么简单,”苏鸢一脸志得意满,“我不怕告诉你,会有人来救我,再过不久,这个家就是我的了。”
她说完,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白绫一扫而落。“哦?谁会来救你?那个孙澄吗?”
江泛月依旧坐在原处,不动如山。“你怎么知道?”
苏氏心中一惊,下意识开口。末了又急忙用帕子捂了嘴,生怕江泛月发现那个更大的秘密。江泛月淡笑两声,“你以为琴心这两日闲着吗?严刑拷打之下,她早就将你和孙澄的奸情吐露出来了,眼下阖府都知道,只有你还不知道罢了。”
苏鸢一脸慌乱,试探着问,“那……老爷也知道了?他既然知道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父亲昨日已经派人去庄子上,将孙澄乱棍打死了,此刻,他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江泛月说到此处,又瞥她一眼,鄙夷道:“至于你,让你有生的希望,再一点点耗尽,岂不比直接告诉你来得更痛快?苏姨娘,你要感谢我给你一个痛快才是。”
苏氏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她依旧沉浸在震惊中,双眼大睁,流出两行清泪,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就死了……”江泛月坐在原地,缄默良久,见苏姨娘没了精神,又问,“那松仪的娘是怎么死的?”
苏鸢瘫坐在地,闻言一脸烦躁,“那是自己病死的,我不过是瞒着不让松仪知道罢了,这也别赖到我头上来。”
江泛月身后的松仪捏了捏拳头,正要上前,却被她拦下,“松仪,别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松仪到底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苏姨娘,快些上路吧,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