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梳洗吧,然后吃完早饭,我们就启程,今天晚上之前,咱们就可以到明阳城了。”
顾寒霜闻言起身,陈玉将拧了的湿帕子递给她擦脸。又帮她把头发梳好,简单用一根绸带绑在身后。顾寒霜消瘦不少,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粗布衣袍中,光是从身形轮廓中便可以看出来,浑身上下已经不剩几两肉,似骨骼在支撑着衣物。陈玉看着她不免心疼,顾寒霜却朝自己微微一笑,来宽慰她。她不想让阿玉看见自己这样子担心,可丧父之痛,又实在让她悲痛不堪,是以挤出的笑容有些勉强。可她越是这样陈玉便越是心疼了。陈玉希望她难过就哭出来,把藏在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总比压在心底不痛快要好。梳洗好后,陈玉就带着她出去吃早饭。于蔚然等人已经早起吃过早饭了,此刻已经带人备路上需要的干粮去了。农户家里清贫,清粥加一些小咸菜,另外还蒸了些馒头。饭食虽然清淡,倒是适合顾寒霜现在的身体。困在岛上那么久,除了树皮野草果腹以外,便没有再进其它的食物。若是一下子吃荤腥的,肠胃只会受不住。饶是已经很多日子没好好吃过饭,顾寒霜还是没什么胃口。因为怕陈玉替她再担心,便强迫着自己吃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筷子。两人吃过早饭,才去屋子里看何姨娘是否醒来。昨日晚间,何姨娘倒是在迷糊中醒来过一阵,陈玉喂了些清粥后,人便又睡下去了。两人刚到屋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哭声。二人相视一眼。何姨娘该是醒来了。顾寒霜虽然对这个姨娘不喜,可当时爹把仅存的羊皮囊都分给了她们两个人,可见何姨娘在爹心里的地位也是很重要的。现在顾知义身沉大河,她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姨娘,也得把她带回去。顾寒霜上前一步推开房门。便见何姨娘已经起身坐在床上掩面痛哭。蜡黄的没有一丝光泽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嘴里还不断呢喃着‘老爷’。顾寒霜心口一滞,何姨娘在河岛昏迷的日子里,也常在梦里喊她爹。发着高烧昏迷,也哭得迷迷糊糊的。可见,这个女人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顾寒霜心口忽然软了些。“何姨娘。”
听见顾寒霜的声音,何姨娘泪眼朦胧的抬头看过来。双眸红肿悲切,有些无神。她愣愣的看了顾寒霜许久,沙哑的问:“你爹找到了吗?”
何姨娘基本睁开眼睛看到她,都会问上这么一句。顾寒霜摇头。船被撕裂成了两半,若不是她们身上套了羊皮囊,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何况,当时顾知义身上毫无装备,他所在的那半艘船是她们亲眼看着沉下去的。活着的希望,可以说是没有。当时夜幕黑沉,又是在宽大的河面之上,大风大雨,又是雷电交加。根本看不清黑幕下所处的河道是在哪块河域。别说找了,连出事的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下沉的半条船上,有爹,还有小若,还有顾家像周叔这样的亲信。顾寒霜虽然也不愿意相信顾知义他们没有活的可能,可这就是事实啊!见她不说话,何姨娘便又痛哭了起来。声音沙哑撕裂。顾寒霜终究还是心软下来。走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爹既然把生的希望给了我们,他就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的活着。起来收拾梳洗一下吃点儿东西,我们便去明阳城了。”
顾寒霜不怎么会安慰人,而且两人以前相处的时候,本就不对付,是以说了两句话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玉出去打了水进来,“何姨娘,过来擦把脸吧。”
何姨娘难掩伤悲之情,依旧悲切的哭泣着。昔日光鲜亮丽的妇人,此刻像是被抽了魂魄似的。顾寒霜见不得她这伤悲的样子,怕再继续待下去也会哭出来,便转身出了屋子。陈玉叹了口气,走过去劝道:“何姨娘,虽顾老爷不在了,顾乘风还在不是?”
提到自己儿子,何姨娘方才停顿了哭声。陈玉又继续说道:“你若是伤心坏了身子,顾乘风回来怎么办?况且,寒霜说的没错,顾老爷既然给了你们活着的机会,便不能白费他的这番苦心,若是因为伤心过度坏了身体,他在九泉之下又怎么能安心呢?”
何姨娘哽咽了几声,好歹是点了一下脑袋。陈玉便上前扶着她起身,帮助她梳洗。于蔚然检查好船只没问题,打理好启程的一切事宜后,才回来接她们。船上风大,没有什么保暖的衣服,顾寒霜和何姨娘经历了一番水难,身子也不好。倒是于蔚然周到,还给这里的农户买了两床被子,把船舱铺的严严实实的,让她们在里面休息。黄昏时刻,船只便行到了码头。陈玉和顾寒霜扶着体弱的何姨娘下船。于蔚然付了雇人的尾款后,找了马车过来。三人上了马车,于蔚然直接将马车往别院赶。顾府别院是当初顾知义在明阳城置办下来的房产,地方手续什么的都是于蔚然一手办理的。不过因为顾家一直居住在江水县,别院几乎都是空着的。每隔一段时间,于蔚然便叫人过来打理清扫一番。因为一直没有人住,别院也没有置下人。顾府别院在明阳城也算是大户的门庭。下了马车后,于蔚然打开大门领着她们进去。“小姐,这里一切都清扫过的,你们直接入住就可以,回头我就去安置一些下人进来伺候。”
于蔚然只怕提起主家老爷会再惹她们伤心,便没有说明是前段时间主家老爷来信说要来,自己又让人过来彻底清理打扫过。顾寒霜微微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于主事了。不过此番遇难一事,还请先不要往外传达,等我先思量过后再通知各处主事。”
于蔚然点头,“这事儿只有我和陈主事知晓,一切等听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