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陷入了沉默,大家看着我的目光各异。多半是觉得可惜。我想挤出一点笑容,来告诉大家我没事,但是仰起头却觉得嘴里苦苦的,最后还是选择了安静的不说话。“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事情了。”
师母看出了我的困窘,想要转移话题,“吃饭的时候就聊一些开心的事情。”
但是话题卡在这里,很多事情基本上都可以呼之欲出了,宋一和蒋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们两个人的目光投向岑辞和杜清雅,观察着岑辞的一举一动。我也顺着宋一和蒋鸽的目光看向岑辞,或许我也想知道岑辞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岑辞对上了我的目光,深蹙的眉头聚着一脸的阴沉,浅眸冰冷无比,“什么病?”
我倒吸一口气,如果岑辞不是演技超群的话,凭我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他脸上的表情不带一丝隐藏,他并没有在说谎。如果岑辞并没有说谎,那是谁在说谎?我的目光从岑辞身上转移到了他身边坐着的杜清雅身上。杜清雅从开始这个话题起就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现在她整个人就像是褪去了几层颜色,灰白灰白的僵在那里。蒋鸽心直口快,立即脱口而出,“我给你发过信息打过电话,你不知道吗?”
“我的手机在机场就被偷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岑辞冰冷的目光扫过我和蒋鸽。这下轮到我们沉默无言了。岑辞不知道孩子的事情,那么发信息的人只可能是——杜清雅。事情的确是弄清楚了,可是该说怎么说下去?我咬唇说不出口,蒋鸽和宋一也怪了岑辞这么多年,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原本想得特别简单的一件事,突然之间真相大白后,变成了另一种复杂。“说!”
岑辞忽而抬高声音,语气带着锋利的命令,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随时随地准备刺向我们。我害怕的轻微一颤,身边的赵亦辰握住了我的手。赵亦辰安抚着我,对着岑辞有些责备,“岑辞,你吓到别人了。”
“我再说一遍,给我说清楚!”
岑辞不理会赵亦辰的劝解,手里酒杯被重重砸了一下,瞬间那单薄的高脚杯就被他砸成了两段。杯身碰到桌面瞬间就碎了,细碎的玻璃渣子透着红酒铺在岑辞的手边,稍有不慎就会被扎。宋一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微微张口,准备全盘托出。师母却严肃道,“岑辞,真相往往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我们告诉你的只是我们看到的,只有你自己领悟了才算是真相,大致就是如尘和苏遇碰到了别人的挑衅,两个人都被打进了医院,如尘伤势比较重,前后躺了一个多月才好转,还有的事情……你自己想吧。”
我不明白师母的意思,她说得含糊不清,意有所指,却又完全隐瞒了我真正手术的原因。师母说完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话。我立即垂下头,谁也不敢看,从赵亦辰手中抽回的手不同的拨弄着,赵亦辰看我指甲都抠出了血,抽了一张纸巾替我擦了擦手。突然之间,我似乎明白了师母突然转变话锋的意义。这张餐桌上,不单单有我恨的人,还有爱我的人。捅破这层纸以后,赵亦辰和赵幂怎么办?宋一和蒋鸽立即顺着师母的话,“是这样,苏遇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打断了腿,然后离开的,他不想我们担心所以一个人去了康复中心什么消息都没留下。”
“挑衅?”
赵幂猛地露出一双猩红的双眸,“谁挑衅?我弄死他!”
赵幂平时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大小姐,说狠话也带着软软的语调,但是这句话却带着戾气,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刀。宋一眼珠子一转,“我们不清楚,被抓的人说是人家给了他钱来为难如尘的,你也知道当时如尘被那些人传得太难听了,兴许就是哪个特别想弄死如尘的人吧。”
宋一这话一语双关,这桌面上的确有一个特别想弄死我的人。这会儿杜清雅已经从灰白的色调变得黑暗发颤。赵幂不傻,顺着宋一转动的眼珠子就瞟到了某人,她用力的呼吸着,双手撑着桌面稳住自己的身体,“我已经找了征信社,钱,我不在乎,哪怕到时候买凶杀人,或者再弄个轮奸案出来,我都出得起,希望有些人能自觉点!”
下一刻,杜清雅就起身掀了眼前的餐具,发抖着还拼命装出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样子。“赵幂,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害许如尘和苏遇吗?你有证据吗?那个时候我和岑辞已经在国外了,我何必去对付许如尘?再说那个时候被害惨的人是我,如果不是许如尘泄露我的事情,我至于灰溜溜的去国外吗?”
杜清雅揪着头发痛哭着,一句一句的指责着我们的不是。岑辞缓缓站了起来,面对面看着杜清雅,阴冷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语气更似质问,“杜清雅,我只问你一遍,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杜清雅神色慌张,难以置信的看着岑辞,突然冷笑一声,“你不相信我?我和你在一起几年了?我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你,你居然为了一个仇人怀疑我?就算是我弄死她都是她罪有应得!”
“说!说清楚!”
岑辞捏紧杜清雅的双臂。杜清雅痛苦的挣扎却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听到杜清雅开口,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在搞鬼了,或者说知道我当年住院真正原因的人都清楚了。我静静的坐着,听着他们质问吵闹,声音激荡着心底的记忆,眼角也红红发酸发胀。突然杜清雅歇斯底里叫着,拽起盘中用来分餐的西餐刀对着手臂就划了下去。杜清雅对自己很恨,这一刀下去立即溅血。我却僵硬的整个人丢人了三分魂魄,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杜清雅不肯别人靠近她,恨不得用生命在洗刷自己的冤屈一般,胡乱挥舞着手中的西餐刀。“我这条手臂上的伤口都是因为你岑辞!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发过的誓难道都是谎话吗?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这话,让我很耳熟。妈妈也曾经用这样的话威胁过我,背负人命,备受煎熬,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才会被控制着。顿时,我看向了岑辞,他的眉宇多了一丝沧桑疲倦感,像一个生硬被拉扯的木偶一般。往往牵制我们的,都是曾经我们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