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村民的视线中进来，他们人少，也租不起房子，就在村委办公室后面的院子里住下。节目组已经和村委打好了招呼，所以大家举着摄影机走进院里时，两个干部并没有理会他们。“你好？我们是《戏曲中华》节目组的，各位就是正元班的角儿吧？”

正在整理箱子的男人抬头，示意大家继续，他则是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笑道。“害！捧了！什么角儿啊，我们就是唱个戏混口饭吃……”他人虽中年，脸上褶子不少，但笑容满面，很容易亲近的感觉。赵旭连忙打蛇上棍。“咱们节目组之前应该和您联系过，这次的过程我们全程跟拍，没关系吧？”

男人回头看看坐着的老汉，那人表情有些严肃，冲他一点头后，才敢转回来笑道。“行！你叫我郑远就行……那边那位是我们的班主，郑白。”

赵旭正想上前说上几句，却看到郑白冲他招手。“几位里屋来吧，大家收拾完东西，还要练功。”

赵旭暗暗感叹，接着带着大家走进屋。“赵导演对吧？”

郑白一进屋就开口。“你们的拍摄怕是不行了，我们原本来唱的戏缺了人，拍不了了。”

“现在准备唱的，并不完善，效果也不一定多好……上了电视也是丢人哈哈哈。”

赵旭哪能同意。他们每找到的一个戏班子，都是经过策划蹭蹭筛选的，而且为了一集节目，他们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更多，所以根本不能有闪失。“郑班主，您不用担心这个，你们打算唱什么戏？我们有专门的戏曲大师随同，也有专门研究戏剧的老师，都可以帮助你们。”

郑白无奈一笑。“倒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们打算唱《红鬃烈马》里的《武家坡》，但这次时间紧张，定的明天就要唱，唱完就走。”

“就算你们帮我，我们也没时间弄啊？”

赵旭定下心来。“我去找村长说！班主您放心！咱们就好好排练就行！”

郝一靶几人相视皱眉。几天？就算赵旭能争取来几天，但这时间能够他们做出衣服来么？窗外响亮的开嗓声传来，一声“啊”，悠长又有穿透力。接着婉转的女声吟唱响起，悠扬悦耳，一嗓开的几人心肝都颤了颤。赵旭眼神放光，他听过的戏班子多，所以一下就能听得出来，这两人的声段虽算不上上佳，但绝对可以说有几分实力。郝一靶脸上有几分好奇，他们走出去，看到了院中几人。丑角郑远还在收拾最后的东西，但另外那两男一女已经开始练起来。寒风依旧冻人，但他们似乎活动了一番，此时定桩一般站在那，每唱一句，都有热气哈出。见几人走出来，三位老师身形丝毫未动，郑远则迎上来。“几位聊完了？”

“嗯……秦雾，你们和他们聊行头的事，我去村长那。”

赵旭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就步履匆匆走出门去。秦雾扭头，露出笑容，冲郑远微笑。“刚才郑班主说你们要唱武家坡，我能看一下你们的戏服么？”

郑远愣了下，点点头走向一边的木箱子。“武家坡……薛平贵和王宝钏的行头……都在这了。”

郝一靶和秦雾凑过去，宋嘎的大脑袋也挤进来，三人满心期待，却只看到了一件黑白布的衣服和一件红黑色的袍子。“这是全部的了？”

郑远又掀开一个木箱，指着里面的两双靴子和一个黑色的头面，上面有银色的锡箔纸附着，看起来有些杂乱．但另外一个属于老生的盔头，却更加惨不忍视。一顶圆帽上用细穗子和染了色的粗线粘着，上面十几根铁丝伸出来，上面插着颤巍巍的红色绒球，乍一看挺像回事，但若是拿出来放在头上，就能知道有多么的粗制滥造。“你们就打算唱戏用这个？”

郑远挠挠头。“要不然呢？我们也没钱弄更好的衣服去，这都是东拼西凑凑出来的。”

郝一靶皱眉，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神中的凝重。这种样子的行头，相当于重新制作了。他率先看向这里最懂的秦雾，结果这人也是一脸为难。“王宝钏的青衣服我倒是会，但这服饰最难的，就是薛平贵的衣服。”

“《武家坡》这折子戏，主要讲从西凉古国回来的薛平贵，与独居破瓦寒窑18年的王宝钏相认的故事。苦寒的王宝钏服饰好做，但当了西凉王的薛平贵即使换上便装，也是气势不凡，姿态威武。尤其那头饰！更是珠光闪闪，那胡髯，也是材料极佳，顺滑厚实。”

秦雾转了一圈。“就咱们三个，不知道赵导能争取到多长时间给我们。”

郝一靶点头，和院中几人告别后，便回去等待赵旭的消息。从上午等到中午，赵旭才满脸红晕的回来。“大家！我刚才已经去和正元班的人说过了，村长破格说让我们周末的时候演出。”

“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六天的时间！”

闻着他一身的酒味，工作人员们没说什么，有时候为了达成一些目的，酒桌文化是个没办法忽视的事情。大家应了下来，时间紧任务重，所有人吃过午饭，便带上工具重新去了正元班的院子。他们也刚吃过饭，此时状态比早上好了许多，郑白正式为大家介绍起来。“我们正元班现在一共5人，一位琴师，老生，青衣和丑角各一位。”

“本来之前，还有个不孝……咳咳，反正那人不干了，所以原本要拍的戏就拍不成了，想了很久才临时改的这出《武家坡》。”

他一伸手，指向旁边的中年男人。“老生，郑大宝。”

坐在一边的郑大宝微微一拱手，虽然表情不虞，但他膀子一架，那股子气势顿时起来了。“青衣，郑彩霞。”

他再一指，那一直沉默的女人站起来，微一欠身，虽然也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但表情娴静，眼睛抬起时，总有一股子知书达理的感觉透出来。看着两人身段和架势，秦雾稍微放了点心，接着轻声开口。“郑班主，我想问一下，你们本来准备唱的曲目是什么啊？”

他扫视一圈周围，四五个人的戏班子，感觉很难排出一班戏啊。郑白一摆手。“咱们不是城里的大班子……掌握的戏就那么几出，本来是想唱花木兰……”“你们唱花木兰？”

这质疑声是从郝一靶身边的史学老师口中发出的。他见众人眼神汇聚到自己身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言不讳。“你们这人数可有点不够吧……”郑白并不尴尬。“都是混口饭吃的，现在还哪有戏班子？”

“再说了！这都是民间的戏班子！你嫌人少……能唱出来就不错了！”

面对郑班主的态度，秦雾有些不满，但还是没有吱声。毕竟这地方只是个乡下的小戏班子，他确实不能以他们在苏城的高标准要求他们。几人沉默一会，郝一靶率先打破尴尬。“我们节目就是帮助你们完善曲目的，所以两位老师……琴师老师也一起。”

他笑眯眯的伸手。“咱们量一下尺吧，我们也好为大家做衣服。”